哪怕程止不说话,那人也发现了他的炼药天分,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了,如果我早点遇到你,没有为天意丹疯魔,我会收你为徒的,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人。”
可能是出于惜才,也可能是因为觉得程止命不久矣,对他有些愧疚,那人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他在炼丹上存在的问题,那人都会耐心地给他解答。
程止表现得乖巧懂事,但这不代表他已经认命,他只是在寻找逃跑的时机。
终于,他一直等待的时机出现了。那人带他去参加一个大型宗门的千年庆典,程止看到了一个叫许沂的男人,他从别人身上看到了对许沂的敬畏,他旁边安安静静,无人敢上前打扰。就连带他过来的那人在许沂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这会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赌错了,那他就提前死,如果赌对了,那他还有机会生。
程止抱着必死的决心跪到了许沂面前,用力地磕头,“求求您,救救我。他就是一个邪修,想要用我的身体作为容器,培育出一种叫做一口连的东西。闭口莲开花时,就是我的身死之日,在我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死掉了,可是我还不想死。”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一开口,嘴上肉眼可见的起了许多燎泡与伤疤,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热闹喜庆的庆典因为程止的一番话,突然陷入了死寂,被他指认为邪修的那人慌忙站出来,想要把他拖回去,“他是我的药童,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责罚了他,他才会这样满口胡言。我是程家的人,怎么可能跟邪修扯上关系?”
眼看着那人的手就要抓住他的肩膀,程止满心绝望:所以,他还是赌错了吗?
也是,虽然以人为容器这种事情只有邪修才会做,可是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也就只是披着一层伪善的皮的人,私底下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谁知道呢?甚至于说,为了让自己那层皮更好看,他们只会相互遮掩。
天意丹,是很多人都想得到的东西。牺牲几个小孩子就能炼出天意丹,在那些人的眼中,也是划算的买卖,这叫做为了正道做出牺牲。至于那几个牺牲者的意愿,又有谁会在乎?
可那人的手始终没能碰到程止的肩膀,因为许沂挥手推开了他,走下了高台,“且慢。”
许沂的手搭在了程止的身上,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然后,许沂就将他身体里那颗快要发芽的种子取了出来,直接丢进了那人的身体里,“你这么爱种闭口莲,就好好种吧,你的身体,要比他的合适许多。”
那人看着闭口莲竟然在自己的身体里生长起来,正要惊恐出声,但他一出声,嘴巴上就出现了烫伤的痕迹,剧痛让他惨叫起来,但也让伤疤长得越来越密。
然后,他终于学乖了,闭上了嘴,但看向许沂和程止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怨毒。
程止一点儿都不怕他的怨恨,他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
他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彻底消退,配合他的笑容一看,就像一个魔鬼。
马上有人站出来怒斥程止,“许道友,这孩子搅扰庆典,还能笑得跟恶鬼一般,实在不祥,只怕留着不好。”
“就是啊,许道友,这是我们程家的人,算是我们自己的家事,事情的原委跟您想象中的不一样,您别听一个孩子的一面之词,等回头我们程家自然会处理的,就不需要您费心了。”
他们被许沂的实力震慑,不好直接说许沂的做法不对,只能从程止身上找回场子。
程止捏紧了衣角,他没有再说话。男人受到惩罚,对他来说,已经值回票价,一命换一命,他也不在乎。他当然可以继续求许沂,但他不想继续开口。
许沂轻笑了一声,“我多管闲事?这孩子是我徒弟,现在,这还叫做多管闲事吗?”
那些人不敢说话了。许沂强词夺理,偏偏有实力就能为所欲为。
程止听懂了许沂的意思,马上跪下来磕头拜师。
在场的人面色各异,有人心思灵活,马上就上前恭喜许沂,“许道友,恭喜您收下新徒弟,您的徒弟一定会跟您一样前途无量,早日飞升。”
有人带了个好头,后面的人自然纷纷跟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许沂的收徒大典。
就这样,程止被带回了太一宗。
虽然种子已经被剔除,但不爱说话的习惯已经养成了,程止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默寡言。
他虽然在丹道上很有天赋,但他不想炼丹,因为他不喜欢程家留给自己的任何痕迹。他讨厌那个地方,也讨厌自己身上与程家相似的任何一点。
许沂就跟他说:“如果只是因为程家,那你没必要讨厌炼丹。会炼丹的家族不止程家一家,我也略懂这一道。”
被许沂秀了一手之后,程止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别相信天才说的略懂。
与剑道相比,许沂在丹道上的造诣,确实只能算是略懂,但这个略懂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就需要一辈子来追求。
“你觉得程家造就了善丹道的你,所以才想回避这样的关系。那你换一种想法,如果你在丹道的造诣上足够强,成为大家眼中的老祖。那你们的关系就反过来了,程家巴不得奉你为祖宗,他们想认祖归宗。”
程止想象了一下自己教训不孝子孙的画面,觉得那种场景还真的让人挺爽的。
他终于接受了自己擅长炼丹这件事儿,他也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内心:他还真的挺喜欢炼丹的,他喜欢那一味味药材的味道,也喜欢成丹时炼丹炉内冒出的清香。
丹药是有生命的,程止总能敏锐地嗅出不同丹药的味道,光从气味他就能够确定这一炉丹药的状态,会有多少成丹率,丹药的品相如何。他好像天生为这一行而生。
因为之前的经历,程止不喜欢接触外人,能让他安安静静地炼丹,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包括对他不错的大师兄宋宁锋,程止也是礼貌中带着疏离地对待。
大师兄是个好人没错,他好像对谁都那么好,外面的风评也很好。但像大师兄那样的老实人是会吃亏的。程止摇头暗想,他跟大师兄不是一路人。
直到一次修真界青年交流大会,他才彻底对大师兄改观。
他们太一宗只有宋宁锋和程止参加这个大会。但程止不想离宋宁锋太近,因为他担心会连累宋宁锋。
给他闭口莲的那个程家长老已经被闭口莲折磨至死,因为许沂给他下了特殊禁制,谁都不能帮他将闭口莲取出来。程家的人不敢因为一个在邪修边缘疯狂试探的长老跟许沂为敌,却已经仇视上了程止。
他们不会明着对许沂动手,但这种擂台上的事情,不小心来了个你死我活,谁都说不准。同辈之间出了什么死伤,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大师兄太老实,师父让他照看着自己,他就真的一直拉着他。
程止想,唉,又只能带上一个拖油瓶了。
就跟他想象的差不多,有人故意来挑衅,宋宁锋都默不吭声地忍下来了。那些人太过嚣张,让一些正义感强一些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宋道友已经如此忍气吞声,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就是,你们程家自己不干正事,要走歪门邪道,还要倒打一耙,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些人的气还没有出完,就恶狠狠地瞪了程止一眼,说:“我们走着瞧。”
可惜的是,这些对程止抱有恶意的人都没能杀到他面前,就已经被宋宁锋挡下去了。输给宋宁锋之后,那些人一个个就失去了战力。不过看得出来,这不是宋宁锋要下狠手,而是那些人不依不饶,宋宁锋只好全力出手,就出现了种种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