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表妹说明情况后,申茶道:“下午就让他来,我刚好没事,可以领他好好看看东西。”

孙文扬好不容易凑成了一次交易的可能,一拍胸脯自豪道:“怎么样表妹,我是不是有做买卖的天赋?这么几天时间就给你拉了一个买家,万一这事成了,表妹手头积压的东西少了,又得了银子,多好的事儿!”

申茶知道他是在邀功劳,且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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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显摆自己,只是回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琥珀对他仍然没有好脸色,在旁边低声提醒:“二公子,交易还没成,就这么着急?生意谈起来可不容易,人家只是答应来看看,还见得会买。我看二公子,最好还是得多找几个买家来,要更保险些。”

在孙文扬眼里,钱眼最大,连亲生爹娘都比不上银子这东西。

所以他没那琥珀计较,只答道:“那是自然,我定会多找些买家来。不过表妹这些玩意太好了,能标这么高的价格,天然就筛去了一波人群,所以他们有没有太多银子掏出来,或者因为没见过好东西不识货,倒是也没办法。”

孙文扬正说着话,忽然见着当铺掌柜梁小童赶了过来,手里似乎拿了账本一类的东西,面上显得有些着急,忙没再开口。

申茶看见梁小童额上跑出汗水,远远说道:“跑慢些,什么事那么着急?”

梁小童将账本递过来的同时,看了孙文扬一眼,着急想说的话立刻憋了回去。

孙文扬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是不宜留在这里了,只好尴尬一笑,说道:“表妹别忘了下午的事,我到时候带人来啊!表妹我先走了!”

等他完全离开了西院,梁小童才松了口气。

作为曾经在孙府干活的小厮,他对孙文扬的品性再了解不过了,尤其在下人们面前,这些主子们惯常会表现出更不加掩饰的一面。

因此他对孙文扬没有好印象,什么话都不愿当着他面说,尤其是事关当铺的事。

万一叫他听见了,怕是又动什么歪脑筋。

梁小童这会儿将手中的一册账本递给申茶,有些紧张道:“小姐,这月的账目有些对不上,我虽然能看住当铺不出事,可账目一类却不怎么通,这两天对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问题在哪儿。看账目怎么也对不上,不敢隐瞒,叫小姐瞧瞧是怎么回事,若是账上真的短缺了银子,小姐尽管罚我,小的没有半句怨言。”

申茶翻着账本,大致看了几页。

之前几个月的账目她都会仔细看,一直没出什么问题,手底下的账房也都是牢靠的。

这次难道是当铺活计记错了当品的银两,或者是账房核算有误?

申茶见大太阳底下的,站着晒得慌。

梁小童本就出汗的额头,现在湿得更厉害了些。

于是迈步进房,叫他跟着进来:“别在那儿晒着了,屋里说。你刚才急匆匆跑来,我以为是客人的当品被人偷了,吓得心头猛跳了一阵。若是账册的问题,你不用这么紧张。起码当品还在,客人那边可以交差,这恐怕是咱们内部人的问题,找准了是谁,揪出来补上就是。”

梁小童一听,满心的担忧去了大半。

但他知道这是申茶信任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并不是真的不认为事情严重。

如今他看着申茶慢悠悠地翻阅账册,问道:“小姐怀疑是什么人?”

申茶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你平时那么机灵,没道理这件事毫无头绪。你应该有几个怀疑对象吧?”

梁小童肩膀一缩,脸上表情一变,低声道:“小姐都知道了。我的确有怀疑的人,不过那些都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人,我平时使唤几个外头雇来的伙计还行,可若真是面对孙家沾亲带故的活计,还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人家看不上我,也不受我派遣。”

申茶将手中的账册放在桌上,不再去看:“我翻得慢,看这些时间太久,这些账册就先放我这儿,这几天我细细看看。若是真是账房誊写错误,也不好诬赖旁人不是?不过我查了之后,还是对不上,那就要看看当铺里头的伙计,是不是有人从柜台里私拿了银子。这一次短缺放任不管,搞出个不良风气,将来怕是有更多人都想要贪便宜,从中捞上一手了。所以这事,说小也小,但也的确是件必须严肃对待的事。”

梁小童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申茶往他手心放了串葡萄,问:“这事你还没说出去吧?当铺里的人都不知情?”

梁小童回答:“还没有,我担心是账本核错了,先来问的小姐。内查的事,还没敢轻举妄动。”

申茶思索片刻,说道:“那就继续瞒着,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说。若是有人真的以为我们没注意账上纰漏,或是碍于舅母的面子放过了他,尝到了甜头,还会继续私拿银子的。无论是谁你都暗自观察着,一有风声不用禀报,可以先斩后奏,先拿人捉脏再说。否则来回都要禀报我,那就太慢了。”

梁小童感激于申茶的信任,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如此事端,她竟然愿意全权交予自己处置,最关键的是,申茶的话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本他担心万一内查起来,触碰了大夫人的利益,申茶会让他忍上一忍,迟迟不敢动孙家的人。

谁知申茶竟也不怕事,这是在直接告诉自己,绝不会包庇那些人,叫他放手大胆去查。

半晌,梁小童捧着手心的葡萄,说话带了几分低哑:“就照小姐说得做,两日之后若小姐认定不是账目誊写的问题,我一定尽快找到当铺里做手脚的人。到时候把他押过来,任凭小姐处置!”

说完一番话,申茶有些困乏,手掩在嘴上打了个哈欠。

梁小童看天色,该到午休时候了,便没再叨扰,连忙说当铺还有事忙,先退下了。

天气太热,琥珀从厨房取了些冰块,放在地上化着,能稍稍凉快些。

申茶躺在床上,穿着薄薄的衣衫,露出半只藕白的手臂。

她手里拿着一柄圆扇,慢慢摇着,感觉到凉意阵阵袭上。

琥珀也热得有些受不了,跑来跑去的,身上都出了汗,她抬起袖子,抹了把脖子里的潮湿,抱怨道:“今年这天热得不寻常,怕是又要什么地方要遭灾了。”

申茶翻了个身,接话道:“听说最近外头难民越来越多了,是从旁边灾区涌来的。难民没吃没喝不容易,不过听说难民抢东西也是常事,照这么下去,淮城也要跟着乱套了。”

提起这个,琥珀也来气:“都是那个于知州,拿了上头拨下来的赈灾款,却没见着做了什么事。不给难民放饭不说,也不管难民饿疯了扰乱秩序,现在倒好,越来越乱。最近两处集市的小贩都不敢出去摆摊了,生怕东西刚摆上去就被抢空了。怕是那么多银子都被他私吞了,每天吃香喝辣不够他享受的。”

申茶听着也是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当初碰碎花瓶的那个小孩。

那时候还是冬日,小孩身上破衣烂衫的,不知道他挺过去冬天没有,现在还有没有继续留在淮城。

他算得上第一批到淮城逃难的难民,当初街道上还没多少像他那样的孩子,但现在就不同了,半年过去,难民数量确实多了些。

昨日老夫人还专程派人赶来交代,最近先别出门了,外头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