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有一个好就成,利兰是?指着雪中送炭,好让晋擎认识到她待他?的真心。
心里是?松快了?,面上还?得装一装,利兰关切地?问候了?晋侯,又极为善解人意地?表示,她待世子向来敬仰,世子所想,她必然想方设法地?达成。
“那就有劳王后了?。”虚与委蛇好一阵,张信也是?烦了?,维持着面上的一点笑?意,只想把这种没得脸皮的女人快快送走。
利兰急于向晋擎示好,没过?两日就安排了?晋擎进宫,同皇后和太子一见。
晋蕙和太子璋被利兰安置在了?建宁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长?弓大刀地?架起来,一层层把关,别说人了?,就连蚊蚋都很难飞进去。
张信被晋擎留在了?殿外,留意周遭动向,自己则随着利兰入到内殿,落后利兰长?长?一段距离,始终不愿再近一步。
利兰回头,见男人有意疏远自己,既心酸又无奈,双目含嗔:“我又不是?吃人的虎,世子何至如此。”
晋擎默然,不欲搭理。
胭脂虎,那也是?虎,更烦人。
自打蛮人攻入西京,整整三年?,晋蕙为了?儿子忍辱偷生,凄凉的夜里绝望过?无数回,以为此生再无可能,却没想到身为世子的弟弟竟然冒着凶险亲自来到西京。
晋蕙望着弟弟,却未靠近,泪眼婆娑,喉头似被堵住,久久发不出话。
而年?幼的太子更是?依偎在母亲身边,毫无一国储君该有的尊贵和傲骨,面色蜡黄,身量瞧着也比同龄人更弱小,怯怯缩缩地?掩着半边脸,犹如随时会被惊到的小兽,可怜又可悲。
晋擎垂眸看了?太子许久,手伸了?过?去,唤他?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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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一声唤,太子抖了?下,记忆像被唤醒了?,在晋蕙的鼓励下,低低喊了?声舅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晋擎凝着这对在惊恐不安中熬过?了?整整三年?的母子,心想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他?们带回去。
“父亲,您瞧瞧,这是?什么?”
爬了?不知道多久,桑柔喘着细气到一颗歪脖子树下歇息,听到灌木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由扒开?了?枝叶往里看去,只见枯草堆里缩着一只浑身雪白的毛团儿,毛光水滑,无一丝瑕疵,漂亮极了?。
小家伙后肢受了?伤,毛发上渗着殷殷血迹,动弹不得,被人发现后,吓得身体缩得更紧,止不住地?颤。
桑有为凑近一看,不禁乐了?:“这可是?品相最?佳的雪貂,少有得很,这么的个头,正好给你做条围脖。”
桑柔还?未说出拒绝的话,便听得一声娇喝:“你们这些恶人,就会恃强凌弱,坏得很,还?不速速回去,休再上来,否则我可要不客气了?。”
循声望去,桑柔见一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立在一块大石上,粉面微恼,黑目晶亮,手举着一把小弓,搭上了?小箭,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她就拉弓放箭,把他?们射成筛子。
小姑娘面容尚且稚嫩,全神戒备的模样?又异常老成,仿佛这样?的事经历了?不止一次两次,已经相当?熟练了?。
桑柔不觉好笑?,却未作任何回应,转过?身去,蹲下来,查看雪貂的伤势,并对桑有为道:“父亲,您带了?生骨丸没,它?这可不仅仅是?皮外伤,光止血还?不够。”
为难
见美人姐姐没有搭理自己, 肖筱放下了手里的小弓,轻轻一跃,从大?石头上落了下来, 探着?脑袋, 小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仍不忘虚张声势地嚷嚷:“你可别想糊弄我, 谁晓得你是真救, 还是做戏, 我看你就等着小八没了,捡去给自己做围脖。”
桑柔看得出小姑娘是个心善的,只这嘴里蹦出来的话不太中听?,她给小雪貂简单处理了伤口,撒上止血止痛的药粉, 这才得空转过了身, 问她这貂是不是她养的。
肖筱连忙点头:“是的,就是我养的, 你快让开, 我要带小八回去了。”
桑有为却不乐意了, 吹胡子道:“你这小娃娃可真是个白眼狼, 我女儿救了你的貂,你一句感激的话都不说,过了河就想拆桥,占了便?宜,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伯伯告诉你,世上可没这么好的事儿。”
雪貂比一般的貂都要娇贵, 性子也更为敏感,家养的少有能够养到成年的,女娃娃的话,桑有为是不大?信的,顶多?也就同?在一座山头住着?,时不时地碰见?了,认识而已。
桑有为见?女娃面上不忿不服的表情?,冷笑一声道:“小娃娃也不够亮堂,不问问小雪貂的伤势就急着?要带走,想给自己做条白毛围脖的,我看是你这娃娃吧。”
“才不是,我带走它,是怕你们?伤害它,”肖筱到底年纪小,被桑有为几句话激得又是气闷又是跺脚,敞开嗓门道,“你这老伯也不怎样,一口一个?小娃娃,瞧不起人,我已过了十岁,再也不是小娃娃了,你莫要乱叫。”
肖筱从小就在山里爬来蹿去的,猴儿一样灵活,个?头抽得也快,走近了才发现,竟不比桑柔矮多?少。
桑有为自己可以说自己老,但听?不得别人讲,颇有点较真的意思?:“还说你不是小娃娃,对着?长者又嚷又闹的,半点礼貌都没,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的。”
山里的姑娘,粗生粗长的,野惯了,身边没个?教养的人,到了外面,这样的性子,只有吃亏的份。
偏偏野惯了的姑娘自己未有察觉,不痛快了就要宣泄出来:“要你管,你算我什么长者,我和我爹相?依为命,就没听?我爹说过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尤其你这般老的。”
将因为脚伤而变得烦躁不安的小雪貂抱到怀里轻轻安抚,避开小家伙小小的尖牙,桑柔在听?到小姑娘的话后蓦地抬头,硬生生地打断一老一小的抬杠,直截了当?地问:“你爹是不是叫肖瓒?”
“你怎么知?道我爹,”肖筱不过脑地说完又立马改口,“不是,我爹不叫这名?,你问错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显欲盖弥彰,小姑娘话都说不利索了。
桑有为却是一改厉容,面上浮出一丝喜色,看小姑娘都顺眼多?了。
“你怕什么?你爹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御敌无数,厉害得很,怎么到了你这辈,畏畏缩缩地连个?爹都不敢认,即便?是个?女儿家,也不能这么随意的养。”
男人话里的轻蔑不加掩饰,肖筱说不过,急得红了眼:“不准你说我爹,我爹---”
“够了,肖不语,叫你下山打个?酒,为何如此?磨蹭。”一个?男人声音突兀冒了出来,引得几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肖筱第一个?反应过来,小跑着?冲过去,委屈巴巴地瞅着?男人:“爹爹,小八受伤了,你让我带回家吧。”
果然不是自己养的,也做不了主。
桑有为轻笑了声,有些庆幸,好在小貂不是娃娃养的,又碰巧被女儿发现,才有了这么一遭偶遇,不然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在这广袤的大?山里找到人。
肖瓒,晋侯当?年的至交好友,也是得力?战将,晋侯能够在江中一家独大?,早年这位襄阳侯功不可没,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否则晋侯也不会连着?三次向天子上表,求封肖瓒爵位。
只可惜好景不长,十年前,在击溃南蛮的战役中,肖瓒擅离职守,贻误战机,那一役,晋家军虽然险胜但也损失惨重,肖瓒捱过五十军棍,捡回一条命,就此?卸甲,隐匿世间,行踪难觅。
今日得见?,桑有为仔细观之,三十好几的人,瞧着?瘦了些,也白了些,粗布麻衣,打扮随意,一身斯文气,更像乡间的教书先生,哪里看得出丝毫武将的样子。
若非小姑娘不打自招,即便?人站到了跟前,桑有为也不会把这人往襄阳侯身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