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子仿佛不认识晋琛,神情冷淡地与他对视一眼?便转开,步履蹒跚地继续走?这难行的山路。
薛昭这时也跟了上来,见此情景,不顾尊卑地往晋琛肩上一压,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说来话长,世子莫多想,先回去,再仔细地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回寨,林间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却?又过了许久,黑深不见五指的沟壑才有?了些微的声响。
“公子慎思啊,芩姑娘为了助公子脱险,才将自己暴露了,公子若追过去,岂非辜负了芩姑娘的心意。更何况,公子身怀大任,当忍一时之屈,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良久,另一个声音才道:“给范集回复吧,告诉他,他若能助我事成?,我必许他以首辅之位。”
离别
这日, 舒氏喂过夫婿汤药,又守了好?一会?,见人沉沉睡去, 便回到自己屋中稍作歇息。
才入得榻上,正要闭目,耳边传来女儿的声音, 舒氏蹙了细长的眉, 不悦地?掀开眼皮,便见女儿气冲冲地奔过来,蹲在榻前,两手搭在边沿,眼巴巴地?瞅着她。
小姑娘水灵灵的黑眸里满是愠恼:“母亲,你去说说那位世子,年纪不大, 却是个色胚子, 见到长得美的女子就走不动了,连这人是奸是恶都不顾,不让我把人关?进水牢,自己带回去,孤男寡女?的, 也不害臊。”
舒氏诧异地?望着女?儿, 你这会?又知道了,先前对那世子又是恼又要惹, 上赶着给自己找气受,她这当母亲的告诫多少遍, 女?子要矜持,也没?见你听进去, 依然我行我素,怎么换个人就不行了。
白灵被母亲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挺起胸脯:“母亲,你和世子的母亲不是闺中密友吗?你密友的儿子被坏女?人骗了去,还是在你的地?盘,侯夫人怪责起来,你可怎么办?”
要真是这样,舒氏巴不得,这么多年未和桑柔联系,她都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几次提起了笔,想写点?什么,可持着笔直到墨干透,她也没?能写下?只言片语。
想起桑柔,舒氏不免一声喟叹,把女?儿拉起来,叫她坐到自己身边,用自己半生的经历教导她:“越是强大的男人,越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子,须知以柔克刚,男女?之间也是,身为女?子,你得心智坚韧 ,做了决定,便不要轻易动摇。”
舒氏难得一口?气同自己说这多,白灵听得一愣一愣,总觉得母亲说的是别人。
脑子一转,白灵忙问:“母亲,晋侯夫人就是这样的吧?”
不然,也养不出那样的儿子。晋琛这人,说他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可真要论起来,他的言行里并未有太?多让人诟病的地?方,只是性子冷了些,寡言而已,但该有的礼节未曾欠缺过。
更难得的是,这样一个冷清的人,看?似不近人情?,却在遇见跌倒在山路上的老妪时,竟主动走过去,把老妪搀扶了起来,还一路送到人家中。
白灵对晋琛的印象一再改观,且一日日地?都有所不同,到后面,听到寨里女?子都在议论这个漂亮得似画中人的少年,白灵心里格外?不痛快,想让她们闭嘴,可自己又没?有立场。这人待她,也没?和别人不一样,虽然母亲和晋侯夫人是闺友,白灵心里仍没?有多少底。如今,又来了个极其貌美的女?子,晋琛的注意?力被那女?子吸引,更加看?不到她了。
头一回,白灵对舒氏的话不那么信任:“母亲,您说的这门亲事,该不会?是您一厢情?愿,其实侯府那边并无?意?向。”
若真是这样,她之前多少次去找晋琛,找遍了各种名目,还一板一眼地?唤他先生,不就显得自己太?过可笑。
越想,白灵就越觉得自己是个笨蛋,身为姑娘家的羞耻心这时也冒出了头,此时白灵看?舒氏也不大得劲,把话说完,身子一转就要走。
舒氏叫住女?儿,神色也不快:“晋世子多大,你又多大,急什么。不管那女?子如何,只一点?,她来路不明,身份不正,便绝无?可能,但凡高门大族,最看?重的就是身世和体统,晋家这种独一份的世家,更不半点?可能。”
闻言,白灵稍稍宽了心,可又想到舒氏对那晋侯夫人的评价,不禁道:“可母亲不是说晋侯夫人乃不拘小节的人,并非传统古板的妇人,万一她就是不看?门第和身世,只凭世子喜好?呢。”
“你这孩子怎就话多,给你说的,不听,叫你做的,你也不做,如今着急了,又有何用。”舒氏被女?儿没?完没?了的话也是问得心烦,遂挥手把人打?发?出去,又叫来亲信容姑,嘱她留意?世子行踪,且仔细些,莫叫他们发?现了。
西边的吊脚楼内,门窗紧闭,薛昭立在走廊上,不时回头望望紧闭的房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但也知小主子脾性,简直随了晋侯,自己这时候就该识趣,不去打?扰。毕竟世子行事极有分寸,甚少失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孤男寡女?的,总有不便,且这时间也过去得太?长了,一眨眼,都有半个时辰了。
世子对女?子从没?有过这样的耐烦心。
相比薛昭此时焦灼的情?绪,屋内倒是异常的风平浪静,话也有问,但二人之间,更多的是无?声的较量。
最终,晋琛眼眸一转,看?向把自己的身世告知后便变得沉默无?比的女?子,不冷不热地?问:“所以,薛昭给你提的昏招,就是叫你给李家小儿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这话说得太?难听,云芩不觉皱了眉,但仍克制着情?绪,柔声道;“世子言重了,李曜待我不薄,我并未遭多少罪。”
晋琛一声笑起,略讥讽:“待你不薄的,又何止李曜。”
闻言,云芩眼眸一黯,她当然知道,她欠晋家母子的恩情?更多。
晋琛自身也反感以恩相挟那套,提过一句便略过,再问云芩,她在李曜身边潜伏这久,可有查出蛛丝马迹。
云芩神色又是一暗,默然稍顷,轻摇头。十年前的事儿,过去太?久,且李家好?似和云家牵扯不多,尽管她处心积虑,旁敲侧击地?打?听,可探听到的有关?云家的讯息仍少得可怜。
晋琛冷声道:“可我却从长辈那里听闻,宁阳郡王妃曾氏和云家老夫人颇有交情?,二人还多次相邀前往宝相寺听高僧讲经论法,然而云家一夕之间惨遭灭门,曾氏那边反倒风平浪静,好?似完全不受影响,这感情?倒是变得快。”
云芩凄凄一笑:“世子想说什么?我云家百余条人命,和宁阳郡王府,和曾家有关??”
晋琛目光一转,看?向别处:“我怎么想不重要。”
这仇,该如何报,凭她一己之力,又能做什么,她自己该好?好?想想了。
云芩深思过后,似下?了决定,神情?透着毅然,朝着晋琛屈了身道:“我总有自己的路要走,只不过,这一桩,想要圆回来,还请世子配合我演一出苦肉计。”
其实,也非只是演,毕竟某些罪,还是要受,才显得真实。
晋琛盯了云芩许久,才幽幽道:“但愿你不会?后悔。”
午夜,一声凄厉的惨叫自地?牢里传来,更有女?子痛不自已的□□:“我无?话可说,你们要么就给我个痛快。”
白灵扶着墙走下?来,到了牢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便见女?子形容狼狈地?倒在地?上,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给她上夹棍,粗声叫人识趣,莫把这么漂亮的双手废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女?子痛得快要失去意?识,只剩微弱的出气声,白灵本来还觉解气,这会?儿见女?子惨状,又有些不忍,更觉奇怪。
世子把人带去,审了那久,还以为他有多怜香惜玉,却没?想,这用的刑罚一点?也不轻。
白灵五味杂陈,先前觉得晋琛见色忘义,这会?儿又觉他有些狠心,此时心绪紊乱,更见不得牢里的情?形,待不了片刻,便转了身离开,独自一人在外?头闲晃,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林子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而,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传来。
白灵闻声望去,却见黑黢黢的一片,意?识到自己走远了,忙掉头往回走,却不料颈后突地?吃痛,她只觉身子一麻,双目一黑,便颓然倒了下?去。
再得到白灵的消息,已是隔天大清早,舒氏心急如焚,拿过羌族送来的物品,却是女?儿长年戴在身上的手串,顿感脑袋一片空白,失去了主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昭在一旁劝慰舒氏莫急,建议先派人过去探探,看?大小姐是否在羌族人手里,若真的在,那边的人又是何打?算,想要如何要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