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兵临城下?的恐怖,四年后,李璋再次体会到,但他的心志也已改变,不再是躲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的无能之辈了。

甘阳宫内,晋蕙和李璋再次起争执。

晋蕙叫儿子不要再逼她,李璋满眼失望:“母亲连儿子也要瞒?那半块虎符分明就在母亲身上,除了母亲,外祖父也不可能再交予他人。”

晋侯最为?看重的便是这一子一女,一人一半,最为?合理。

范集是这样推断的,李璋也信了他的推断,如今见晋蕙的反应,更为?确定了。

晋蕙避开儿子直直盯着她的目光,转谈眼下?更重要的问?题:“你为?何将你舅父挡在城外不让进,你拦谁都?不能拦他。”

晋侯亡故,最该尽孝的儿子却不在跟前,如今回了,更没有把人挡着不让进来祭拜父亲的道理。

李璋目光转凉:“母亲难道不知,舅父带了多少兵马,这般咄咄逼人,做出兵临城下?之势,我哪敢放,放进来,岂不成了另一个野利王。”

“胡说八道,一派荒谬,骐州是晋家的根,你舅父这是回家,你怎能拿闯入别家为?祸的强盗和你舅父相比。”晋蕙失望地斥责儿子。

李璋反倒笑了:“母亲到底还是姓晋,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骐州也在王土之内,又何来别家的根一说。”

晋蕙眼底失望更甚:“你非要和我这般咬文嚼字,是否在你眼里,我这个做母亲,也只是个稍有用处的晋家人。”

“儿子不敢。”李璋变了态度,朝晋蕙深深作?揖,“儿子只是觉得,儿子和母亲才是最亲密的一家人,母亲最该向着的人,也该是我。”

“还要我怎么向着你,你说,我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晋蕙能够活到现在,支撑她最强的信念便是儿子,怕儿子独自在世,无人可依。

李璋忽而目露戚色:“向着我,却不愿将虎符给?我,可待虎符到了舅父手上,晋家三?十万大军,皆由他掌控,我在这里,还有何立锥之地。”

“你舅父又不会害你,你为?何偏要忌惮他。”晋蕙明白儿子的忧虑,但又觉得儿子忧患意识太过?,对身边亲人也提防。

李璋不以为?然:“母亲怎么不说,是舅父在防着我,不信任我,我想学武,却连晋家军都?入不得,这又是何道理。”

晋蕙闭了双目,只觉有关晋擎的话题,到了儿子这里就很难谈下?去?。

就在这时,晋沐秋入宫来了,一身素服,双鬓已然全白,可见晋侯的死,对这个长姐打击有多大。

晋沐秋也没寒暄,来此地,只为?叫李璋放晋擎入城;“你外祖是给?了你权柄,但这权柄不是对家里人用着。”

闻言,李璋愈发激动:“姑祖母认为?我做得不对,可舅父率大军,将城门重重围住,又算怎么回事,他是时刻准备攻城吗?将权柄对着家人用的,难道不是舅父?若我迟了两日开城门,这骐州是否就要生灵涂炭了?”

晋沐秋怔忪了下?,随即道:“你对你舅父怕有误解,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若舅父不是,那么就请舅父撤兵,且将虎符交出,我才能信。”李璋自以为?让步道。

没有兵权,是李璋最大的痛。

尽管云阳无偿借他一大笔钱用来招兵买马,可这仅仅几?万人的规模,同几?十万的晋家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晋蕙变得沉默,晋沐秋却稍显激动:“没你舅父,晋家军怎会有如今的规模,又何来的底气前去?西京营救太子和皇后,太子如今说这话,未免有卸磨杀驴的嫌疑。”

李璋指着自己,冷笑:“我卸磨杀驴?那么敢问?,我朝律法,地方诸侯豢养私兵,不得超过?十万人众,晋家军如今规制,已经远超。若我真要计较,就不只是让舅父交出兵权了。”

“即便超了规制,还不是为?了更好地护住太子和皇后,太子怎就不懂你祖父和舅父的良苦用心啊。”晋沐秋本来对李璋寄予了厚望,也期盼他在晋擎的辅佐下?成为?一代明君,可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殿下?,殿下?,晋世子,世子进城了。”外头宫人来报。

殿内几?人皆惊,可悲喜不尽相同。

李璋急跑出去?,揪着宫人衣领怒骂:“谁放进来的,我有下?令吗?你们这些蠢货。范集呢?还有薛昭,都?死去?哪里了?”

“太子好大的威风。”

熟悉的声音,冷冷飒飒,不带丝毫感情?,更有一种深刻在骨子里的藐视。

李璋身子陡然一僵,就这样抬眼,呆呆望过?去?。

晋擎腰挎长刀,一手持刀柄,披银裘大氅,一身寒霜凛冽地朝他大步走来。

“舅,舅父。”李璋牙齿在打颤。

晋擎却勒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璋双脚脱离地面,被勒的紧箍感,使得他愈发喘不上气,面色也渐渐涨红。

同样呆住的晋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拽晋擎的胳膊:“子霈,你这是在做什么,再勒下?去?,你会把他勒死的。”

晋擎无动于?衷:“长姐放心,你这儿子出息得很,命比天大。”

“子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松开他啊。”最心疼儿子的,唯有母亲,晋蕙对李璋再失望,也不忍心看他受苦。

此时李璋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只剩呜咽,双脚无力地踢踏。

男人与男人力量上的绝对差距,使得李璋对晋擎的惧意达到了顶峰。

“子霈,我求你了,姐姐求你了。”晋蕙哭着跪在了晋擎面前。

晋沐秋看到姐弟对峙的一幕,也不忍心,劝了起来:“子霈,你有不满,咱们进屋,再好好管教,外头这么多人,瞧见了,可不大好。”

然而,晋擎仍不为?所动,手上却是一松,将李璋甩了出去?。

李璋跌落在冰凉的石板上,晋蕙赶忙奔过?去?,将儿子扶起,给?他拍背匀气。

晋擎走近,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父亲最后一个见到的是你,那时候,你做了什么?”

李璋难受得呛咳了好几?声,平复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紧紧住着晋蕙的衣袖,仰头望着如阎王般可怖的男人,抖着唇道:“外祖父在教我处理政务,然后病发了,找药也没找见,不一会儿就倒了下?去?,我就去?叫人,把外祖父抬到床上,等大夫过?来。”

晋擎仍旧没甚表情?,再问?:“药呢?找到没?凭空消失了?”

李璋只顾摇头:“我,我不知道,外祖父的药,我哪知道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