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上的意思,三婶听不出来吗?”桑柔话里透着一丝讥诮。
三夫人面上挂不住:“有你这么跟长辈讲话的。”
桑柔冷笑:“也没见有三婶你这样做长辈的,我成婚不到一年,就臆断我不能生,还要给我的夫君塞女人。”
她?在不在意是一回?事,娘家人这般行?事,传到晋家那边,只会看轻桑家。
是以,她?万万不可能同意从娘家这边塞女人给晋擎。
而门外,捧着一大束冬梅的男人一语不发,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她?还是在乎他的,只不过嘴太硬,不愿承认罢了。
罢了,那他就主动点,男人嘛,本该让着女人,不可计较太多。
下回?,再送点什么呢。
人心
没过多?久, 三夫人?就因为一些错处被老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并勒令她禁在屋中反省己过,不得?再随意走动。
但谁也不知三夫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值得?处事向来温和的老夫人这般大动肝火。
消息传到桑柔这里, 她下意识地望着身旁,说是陪她插花,却比她还乐在其中的男人?, 桌上摆了?好几个各种样式的花瓶, 没一个让他特别满意。
晋世子在某些方面不讲究, 但在某些方面又极为挑剔,仅仅一个花瓶,他就要选上好半天。
这些花瓶其实不仅不差,还都是坊间?流传的珍品,可到了?晋擎眼里, 个个都有瑕疵。
他亲自摘的花, 送给他最美的夫人?,就该最美的花瓶来配。
最后还是桑柔看不下去?, 指了?指其中一个, 前朝官窑产的白玉花瓶, 拿过桌上的腊梅花枝, 一枝枝地插了?进去?,嘴上仍不忘说:“世子摘的花,我很喜欢,只不过这花还是长在树上最美,活得?也更久, 不然落到再美的花瓶里都有遗憾。”
晋擎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把手上的花枝又重新放回桌上, 紧盯着桑柔道:“所以,你有遗憾?”
桑柔这会儿倒确是没别的想法,她只是不愿意在这种华而不实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多?看几?个话本。
一想到这里,桑柔机灵劲又起来了?:“世子若将那几?个话本还给我,那我就不再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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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爱跟她收藏的那些小册子过不去?,她何曾为这些琐碎事儿同他计较过,但他偏就放不过她,还将她身边的人?都警告了?,谁要背着他给她买这些鬼玩意,少不了?一顿罚。
桑柔委屈劲上来,也是敢说:“世子读的都是圣贤书,高雅大作,我一个商贾之女可比不得?。”
晋擎如今也懂了?桑柔的套路,他是不能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的,不然她能委屈个没完,义正词严地将他批得?一无是处。
晋世子只能另辟蹊径,从箱柜里取了?个本游记出来,还细心地为桑柔翻开书页,将纸上的内容读给她听,端的是一本正经的姿态:“这也是闲书,更能陶冶情操,不比你那些本子强多?了?。”
男人?知道她不会接,所以捧着给她看,但桑柔对这类读物兴趣不大,看了?一两?页就挪开了?眼睛,仍坚持要回她的小册子:“世子想哄我开心,与其费别的心思,还不如多?送我几?本我想要的东西,世子这般聪颖,难道连投其所好都不懂。”
桑柔在闺中就被董氏惯得?有些娇气,嫁人?后,又管着后宅,要做出稳重成熟的主母样子,已经敛了?不少性子,而如今,骨子里那点娇气又被男人?的一系列言行引了?出来,这种不知不觉的影响,桑柔自己都未必能够察觉得?到。
晋擎却十分享受桑柔这种无意识透露出来的亲昵,她越娇气,他就越爱,但影响夫妻感情的事,他是不可能做的,因为他的妻看的那些玩意,都是些歪门邪道,就没一个正正经经花好月圆的结局,而且已经将一种不良的情绪带到了?他的身上,有时?看他的眼神都很明显,好像他也是书里十恶不赦的负心汉,迟早会将她的心伤透。
不说之前的书生和?狐精了?,另一个让她哭红了?眼,整宿没睡好的故事,在他的认知里更为荒唐,穷秀才家里揭不开锅,糟糠妻悄悄割自己身上的肉,炖汤给公婆补身子,可穷秀才考中功名,飞黄腾达后,被公主看上,毫不留情地休妻再娶。
这种没骨气的男人?,他是绝不可能起用的,多?看一眼都会嫌弃,所以,这种闹心的故事,又有何看头,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他的妻在这方面显然和?他没什么默契,他只是客观表述自己的看法,她却一下激动起来,指着他问他是不是心里也是那样想的,发达了?就要抛弃糟糠妻。
再美的女人?,不讲理?起来,也是一个样。
晋擎生气的点,是这女人?不懂他,把他和?那种没志气的男人?相比,他何曾落魄过,又何须攀附女人?来求得?荣华,若他真是那等?势力?小人?,他就不会执意娶她了?。
可她不懂,还曲解他。
再强大的男人?,也有不能示人?的脆弱一面,只是藏得?深,而他的委屈,都是眼前这个说着让他烦忧的话却又无知无觉的小女人?给的。
偏偏他又不能气太?久,也不能冲她发火,只能在心里闷着,自己疗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男人?一直看着自己,久久不语,眼神里又似藏了?千言万语,桑柔被看得?不自在,正要找个话题把自己打发出去?,可还未起身就被他一把捉住:“你总有你的道理?,可我也有我的理?由?,对你不好的一些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就看了?那书,她哭得?眼泪都干了?,红肿了?好几?日,仿佛是有多?么伤心欲绝,这般伤身伤心,他又怎能放纵她。
换桑柔说不出话了?,红唇微张,竟是无力?反驳,因为她竟然觉得?这话讲得?好有道理?,她也要被说服了?。
晋擎低头凑近桑柔,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扬起一边唇角,笑得?肆意:“我的琢琢今日涂的口脂,味道还不错,但不涂,更香。”
生人?勿近,不近女色的晋世子,坏起来,也是真的坏。
桑柔已经数不清被男人?带偏多?少回了?,但脑子里又混沌得?很,她对男人?这种玩赖又爱占她便宜的举动向来没多?少辙。
过了?好半晌,桑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颇有些赌气道:“世子再这样行事,送我再多?礼物,也不管用。”
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想哄她高兴的心意是真,可哄着哄着,又变成了?以他自己高兴为主,对她动手动脚,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这副欠欠的德性,和?父亲私下对待母亲的样子竟然出奇的相似。
桑柔惊觉到这一点,有点慌:“世子,人?还是得?做自己,不然会变得?很奇怪。”
晋擎不为所动,亲够了?,又去?捏桑柔软若无骨的小手,不经意地问哪里奇怪。
桑柔也不避忌,直言:“从头到脚。”
“你欢不欢喜我这样?”晋擎仍是没脾气的样子,但盯着桑柔的眼神,却容不得?她说出他不爱听的话。
因为,他很欢喜,忙完了?公事,回到家来,就这样亲着她,抱着她,不再去?想别的烦扰,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无妨。
男人?的反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桑柔也从男人?的反常言行中品出一些意思来,应付她的这位夫君,没别的诀窍,无非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些好听的话,让他开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