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擎难得也有不确定的时候,几下思量,又问桑柔,岳父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多,其中有没有一些?开采方面的能工巧匠,可为我们所用。
甘阳宫内,晋蕙走至中庭便放慢了脚步,到?达内殿后,身边的婆子一声?高喝,皇后娘娘到?。
候在屋内许久,颇为忐忑的郑氏忙起身迎上去,屈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晋蕙伸出一只手托了一下,笑道:“不必多礼。”
郑氏比晋蕙还?要小上好?几岁,正是女人最具风韵的时期,即便只是略施粉底,瞧着仍妩媚异常。
许缙和这继母,好?像年岁挨得很近,小不了两?岁。
郑氏拘谨地两?手并拢,面对看似和气的皇后,仍旧面露愁色,晋蕙干脆替她把?话说了:“许夫人远道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闻言,郑氏眼圈一红:“皇后娘娘不知,我家一双儿女去到?江东,也有大半年了,可至今音讯全无,跟过去的随从?也没得送消息回来,这一日日地,也不晓得那边是何情况,他们又是否安好?,我家大人也就这么几个子嗣,如今啊,愁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眼瞧着就要卧床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也不晓得是哪个缺德鬼传开的,竟说我家二公子害死了魏延平的侄儿,也不想想他们无冤无仇的,往常未曾谋面,这事儿做下来,又有何好?处,传出去了,更是骂声?一片。”
晋蕙感同?身受,长叹一声?:“子女就是债,这后半生?啊,就是还?债来的,但?不管又不成,倒是为难了。”
“可不是,”郑氏话里带上几分愤慨,“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爱到?处晃荡,还?美其名游历,增长见识,开阔胸襟,我就怕见识尚未长起来,人就被外头那些?强盗匪贼给害了。”
一席话让晋蕙想到?自己那也爱到?处晃荡的小妹妹,不禁更有感触:“这些?个孩子,都是养在金窝窝里,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天?高地厚。”
郑氏连连应诺,愈发哽咽:“自己家的孩子,再胡来也得兜着,我这也实在没得辙了,不忍大人夜夜忧心,才厚着脸皮来寻皇后,求皇后帮我们这一回。”
晋蕙刚想说她能怎么办,可转念又一想,晋擎如今就在江东,管着江东诸事,郑氏又是女子,直接找弟弟多有不便,再说弟弟也未必肯,至于那个年轻面嫩的弟妹,也不是善茬。
这么思忖过后,晋蕙心里熨帖了不少?,看郑氏愈发和悦:“你先莫急,倘若许家兄妹仍在江东,我必会?叫子霈派够了人手,在那边多找找。”
闻言,郑氏感激涕零,伏低了身子朝晋蕙行大礼:“若能把?人寻到?,我们许家必然誓死效忠皇后和太子,绝无二心。”
晋蕙伸出两?手将人扶起:“太子能得许公扶持,也是他的福气。”
郑氏走后,晋蕙赶紧把?李璋叫来,问问他的意思。
身为储君,也该有自己的主张了。
李璋如今想事情,总要来回地揣测,一遍过后,再思索一遍,甚至将前?头的结论推翻,另起思路:“传闻未必就是假,兴许那许缙就如传闻所言,为的就是祸水东引,栽赃陷害,从?而坐山观虎斗,甚至渔翁得利。”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模式不一样,以己度人,并不是无冤无仇,就能毫无干系的。魏明恩这一重魏延平侄儿的身份,未必是福,是祸也说不定。
晋蕙却道:“可我已经应下,却无反悔的道理,且邓世充这人野心不小,我们若能将许家彻底收用,同?邓家形成掎角之势,互相牵制,于我们也会?安心不少?。”
不然许家兄妹是死是活,谁又在乎呢。
李璋自然也想到?这点,却仍有他的顾虑:“可若许家兄妹已经遭遇不幸,那不就白折腾了。再者,魏延平那边也不好?交代,如今外头传疯了,魏延平也在寻人,如果我们寻到?了,魏家来要人,一句杀人偿命,我们给还?是不给。”
晋蕙道:“你是君,他们是臣,你帮他们寻人,已经彰显出君王的气度和仁爱之心。能寻到?,自然最好?,若寻不到?,或者二人已经遭遇不测,那就是他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到?时再下个恩诏,给二人荣封,于面子里子全都做足,他们许家当心怀感激,全然尽忠才是。至于魏家,人死了,这仇不就没了,大不了也给魏家侄儿封一个,不过身后名,又不打紧。若许家兄妹好?好?的,那就让魏家去找许家,有仇有怨的,他们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再求到?我们,我们也好?将这两?家拿捏住。”
听了晋蕙一席话,李璋豁然开朗:“还?是母后思虑周全。”
晋蕙眉目舒展:“你立即给你舅父去信,务必让他上心,即便将整个江东翻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叫儿子和晋擎联系,也为缓和甥舅之间的关系,毕竟儿子这个皇位坐得稳,少?不了还?得晋擎的支持。
李璋却不太乐意:“我做的那些?功课,写?的那些?文章,舅父都没空批阅,又哪里有心情翻看我的信件。”
晋蕙眉头又是一拧:“你试都没试,怎知不会?,你舅父守在江东,还?不是为了你坐稳皇位。”
李璋听不得这话,一下激动起来:“别说他是为了我,即便他不伐,谢家乃臣子,本该效忠于我,就算内斗又如何,我管他谢家谁输谁赢,能为我马前?卒的,我便用他,可如今谢家二子被斩,谢家势微,江东当真是舅父一人说了算,兴许哪天?我也得听他的。”
“也不必等到?哪天?,现如今,外祖和母亲不也要我听舅父的。”可他才是君,要听,也是晋擎听命于他。
晋蕙也是头疼,这对甥舅八字不合,或者怎么回事,总不能好?好?相处,还?好?弟弟远赴江东,不然这三天?两?头碰上,指不定关系要僵到?什么程度。
李璋侃侃而谈,越说越起劲:“我看我们也不必刻意去寻,这二人说不定就在舅父手上,不然以许家的人脉,怎会?苦寻这久,最有可能的解释,不是人不在了,就是被藏起来了。”
晋蕙被儿子这番逻辑惊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半晌才道:“不可如此揣度你舅父,毕竟我儿身上也有一半晋家的血脉,我们更该齐心。”
“母后须知,该齐心的是晋家人,助我一统大业,而不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对我横加干涉,越俎代庖。”
晋擎手下副将欲同?邓家结亲那一桩,也如一根刺梗在了李璋心里,舅父想助的到?底是他,亦或舅父自己,那也难说。
毕竟,真想同?邓家结亲,从?晋家或者皇族里挑一女,岂不更好?,将自己的属下搬出来,又为的那般。
幸亏邓世充尚未老糊涂,一口拒了。
母子俩再次不欢而散,李璋回到?自己殿内,范集早已等候多时,李璋露出一点笑意:“先生?果然没猜错,这郑氏当真为寻子而来。”
面对李璋的夸赞,范集未见一丝得色,仍一副谦谦君子样,话里更透着一股尊意:“侥幸而已,殿下过誉。”
李璋就喜欢范集这副恭谦的样子,一扫之前?的不快,问:“先生?觉得吾该如何。”
一想到?要给晋擎写?信,李璋打从?心底地抵触。
范集却温和劝道:“依臣之见,这信还?是要写?的,不仅要写?得情真意切,还?需宣扬出去,殿下为臣子尽心尽力,已是难得,至于人能否寻到?,那就是世子的责任了。也或者,这人本就不需要寻,但?看世子心情了。”
说来,人在晋擎手上,也是范集揣摩出来,再旁敲侧击地引导太子往这方面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璋只觉范集实乃妙人,许多想法竟和自己不谋而合,姿态也放得低,用起来十分顺心,于是愈发器重。
“那就有劳先生?在外多多奔走了。”
范集道:“为殿下分忧,实属应当。”
李璋心气顺了,笑起来:“听闻先生?的未婚妻,那个桑家八小姐仍未寻到?,不若我再叫些?人多找找。”
范集垂眸:“谢殿下好?意,可俗语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桑小姐对我如此排斥,不惜自毁清誉也要逃开,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即便把?人寻到?,成了婚,将来怕也是对怨偶,日子毫无乐趣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