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不受补,气血逸散。
姜衍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一缕血线自燕纾唇角蜿蜒而下,谢镜泊猝然揽住燕纾颤个不停的身?子,一根根银针再次落下,缓下了他痉挛的趋势。
房间内一时间只余下燕纾沉重?艰难的喘息声,徐徐的微风悄然拍打着雕花窗棂。
樾为之忽然哑声开口。
“我记得小纾曾提过,销春尽每个弟子都有?一盏长命灯。”
樾为之忽然哑声开口:“长命灯燃着那弟子入宗时留的一滴心头血,如果还能寻到小纾之前的那盏长命灯……或者将其修补好……”
那他将那一点心头血与燕纾如今的心脉想融,或许还能再想想办法。
但下一秒,他却看姜衍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师兄的长命灯……早已碎了。”
早在最初魔族大战开始前,便被长老殿毫不留情地砸碎了。
“我与小师弟一开始便想过这?件事。”姜衍低声开口。
燕纾一直以来的心愿,一是回来祭拜师父,二便是重?入销春尽弟子长生殿。
但后者几乎……再无可能。
“可每个人?的长命灯都是由?自身?心头精血点燃,灯尽魂消……其他人?就算想帮,也无从帮起。”
长命灯的灯盏是由?上古寒玉所化,灯芯浸过寒潭深泉,本身?就有?净血凝心的功效。
姜衍他们还曾经想过,给燕纾重?新取血,将那长命灯点燃,或许也能有?一丝转机。
但燕纾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若是强行取他心头血重?燃那长命灯,怕是燕纾撑不到灯起,便会先一步心脉耗尽而亡。
“境界高深之人?或毫无灵力?的普通人?都不宜贸然取血,前者太损修为,后者承不起上古寒玉自带的磅礴灵力?。”
姜衍深吸一口气,低低开口:“而师兄虽然经络几近全?然断绝……但隐脉深处还保有?些许灵力?,两者相叠,更是……万万不可。”
所以这?是一条无可解的死?局。
“若是能重?新修补”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镜泊忽然哑声开口。
樾为之抬起头,旁边的姜衍却已先一步摇了摇头。
“师兄从前的长命灯怕是早已湮灭,就算能找到碎片,没有?心头血,根本无从修补。”
他抬头望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间多?了几分自嘲:“我前几日刚用我的心头血尝试过,而且之前一年,你不是也尝试过无数次吗用你自己的心头血。”
谢镜泊眼眸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话,只重?新一点点垂下眼,指腹轻轻抚过燕纾冰凉的侧脸。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房间内三?人?相对枯坐,姜衍半身?落在一片阴影里,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哑声开口。
“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喘息声逐渐低弱下去,房间内静了一瞬,紧接着樾为之低低的声音一点点响起。
“如果能护住他的最后一点心头血……”
但燕纾几乎全?身?血液几乎都被药毒浸染,即便再怎么护住那心脉,最终也都会被侵蚀。
谢镜泊的神情似乎动了一瞬。
樾为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声音终于一点点落了下来:“会有?办法的。”
一定还有?办法……能够救燕纾。
·
燕纾再醒来后,对于那日樾为之将他直接弄晕的事,倒是也没什么反应,仍旧如往常般笑意盈盈地与周围人?插科打诨,也并没有?追问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
如那日樾为之所说,他的五感开始逐渐衰退。
他也不说,日日仍旧顺从地喝下那一碗碗苦药,再笑眯眯地张嘴接过谢镜泊喂过来的蜜饯,摩挲着仰起头,轻轻啄一下他的唇角。
直到那日,谢镜泊有?事出去,回来时看到桌上动也未动的蜜饯,才惊觉燕纾的味觉怕是早已消失。
实?际上从猝然昏厥那日起,燕纾每日清醒的时间便不多?了。
先是时不时不自觉的昏睡,再到后来逐渐醒不过来。
其他几人?开始轮流守在他身?边,谢镜泊更是几乎寸步不离。
只偶尔几次,姜衍半夜撞到他满身?疲倦地从长生殿的方?向匆匆赶回,问他去做什么,谢镜泊却也只说在寻救燕纾的方?法。
燕纾看不见后,即便口中不提,但对周围人?下意识依赖,若身?旁无人?,便会控制不住有?些惊慌。
姜衍会与他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明夷依旧如一只小狗般紧紧抱着他,边叙话不多?,偶尔推着轮椅带他去院子里晒太阳,或是把松一他们三?人?叫过来一起同他聊天。
但渐渐的,燕纾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了。
他每日艰难从一片黑沉的虚幻中惊醒,急促喘息间感觉自己被人?小心抱起,熟悉的幽兰香将他温柔包裹。
燕纾偏头在谢镜泊怀里蹭一蹭,如猫儿轻挠般,极缓地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几句什么。
他最常问的,便是他们何时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