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无论如何……到底也是因我而死,我时日无多,能无愧师父便已满足,他一届仙门之主,何必和?我这沾染魔气的人扯上关系?”
燕纾平平静静抬起头:“我又何必继续赖在?销春尽,揭开那些无谓的真相?”
樾为之拧眉不说话,燕纾手指在?扶手点了点,轻笑着忽然又换了一个话题:“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回来吗?”
他身子微微前?倾,垂落的白发扫过微尖的下颌,一下子透露出几分委屈:“怎么过了不过个把?个月,便嫌弃我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樾为之差点被气笑了。
他明知燕纾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但望着面前?人微红的眼尾,反驳的话语都落到了嘴边,又到底咬牙咽了下去,冷哼一声重新靠回窗边。
他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听着外间那俩人再度开口。
“而且就在?坊间以为销春尽还有其他证据的时候,忽然有人莫名潜入,将?牢中的大长老带走?,至今不知所踪。”
轮椅上搭着的素白指尖轻轻一颤,樾为之神?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忍不住重新回过头。
这便是他们这几月一直在?查的事情。
“是,这件事确实颇为蹊跷,这几日魔界又不安分,经常在?各处随意作乱,不知是不是与?此也有关……”
樾为之忍不住上前?一步,但下一秒外间那人话语忽然一转。
“害,左右那些有仙门四大宗担着,咱们操心作甚?”
他们直接岔开了话题,樾为之脚步一顿,垂下眼,望着燕纾暖炉间无意识摩挲的手指,低低开口。
“大长老踪迹我们已经在?寻了。”
他垂下眼,有些担忧地望着面前?人晦暗不明的神?情:“我知你心急,但只要我们寻到他踪迹,便一定?能……”
“不。”
燕纾微微摇了摇头:“这背后一定?不止他一人。”
“当时外面你已带人布置好一切,内有谢镜泊……”
他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接了下去:“……内有谢镜泊守着,光靠他自己一人不可能逃出去。”
“只是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到底为何要这般做……”
他当时原以为大长老便是这一切的主谋,他一步步将?三长老、二?长老都一一折去,剪除他的羽翼,只待最后揭露的那一天,自己便也能解脱。
没想到竟然还差了一招。
燕纾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的心悸,下意识抬手攥紧胸口的衣襟,对?上樾为之担忧的神?情,微微摇了摇头,吐出积在?胸口的那口气,安抚般笑了一下。
“没事。”
樾为之眼眸沉了沉,下一刻,忽然听到外间那人传来一声低笑,语调忽然意味深长起来。
“说起来,燕宿泱与?那谢镜泊的关系,你知道吗?”
樾为之神?情一愣,燕纾也怔了一下,蜷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瞬收紧。
“不是说,那燕宿泱是谢镜泊的师兄?我之前?倒确实从未听人提起……”
另外那人却摇了摇头,低声开口:“不止。”
“那燕宿泱与?谢镜泊的关系,可颇为暧昧……”
“当时燕宿泱疑似身死道消,谢镜泊几乎快要疯了,不知发现了什么线索,不顾一切地开始找寻扶摇念一门的行踪,近乎疯魔。”
樾为之神?情间浮现出一抹古怪,他下意识转头望向燕纾,却看轮椅上那人垂着眼,神?情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不是燕宿泱那本命灵鞭都随之断裂,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啊,所以不都说谢镜泊疯魔了吗?不论旁人如何劝,都断言燕宿泱未死,不顾一切地大肆搜寻……”
外面一阵窸窣的响动再次传来,那人似乎调整了一下位置,小声凑近了几分:“据说最后被上京洲门主强行扎了几针,才终于勉强冷静了些。”
轮椅上的人身子似乎轻轻颤了一下,下一秒,到底还是没忍住偏过头,控制不住地溢出几声轻咳,一时竟然有些难以止歇。
窗外一阵莫名的喧嚣恰好掩盖燕纾压抑的呛咳,樾为之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他的脉搏,沉声开口:“冷静点。”
“……我没事。”
燕纾缩回手,下意识摇了摇头,唇色却仿佛洇着海棠汁染就的艳,随着低咳在?唇角绽开一点湿润的水色。
樾为之方才按的那一瞬,便能感受到指腹下脉搏跳动极速紊乱,他脸色难看,直接抬手想去推身后的轮椅。
“不行,今天你已经出来太久了,现在?必须跟我回去……”
他推着人向外走?去,看着燕纾面具下难掩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烦闷。
“他们怎么还没被水毒哑,”樾为之咬牙,“说了这么久,都不口渴吗?”
但很明显外间的两?人正说到兴头上,半分都没有口渴的意思。
燕纾已有些脱力,微弯着腰抵在?心口,润着水色的唇莫名有些绀紫。
樾为之心中焦急,推着人已走?到外间的楼梯口,抬手便想要直接将?人抱起,下一刻,却听外间一人仿佛又想起什么般,有些兴奋地再次开口。
“对?,我说最近坊间传言,谢镜泊出宗的频率仿佛都少了许多,好像是抱着什么长命灯在?那长生殿前?长跪不起,仿佛要重新点上什么的……”
他话音刚落,樾为之心中便瞬间一颤,暗道一声不好。
下一秒,果不其然,轮椅上的人呼吸一窒,玉狐面具下传来碎裂般的吸气声,抵着胸口,难以忍受般身子骤然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