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小姐,可以把茶给特里威廉医生了吗?”
福尔摩斯的声音提醒了我。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医生看,拿着茶的手已经悬空了半天了,医生尴尬地举起一只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抱歉,特里威廉医生,我刚才有点走神。”我笑笑,把茶递到他手里。福尔摩斯在我背后故意咳了一声,考虑到刚才关于女人的话题,这应该是他胜利的表示。我恶狠狠地端着他的茶在他面前兜了一圈,然后递给了华生。
“家里就这点茶叶,哈德森太太出去买了。”我宣告。福尔摩斯毫不在意,继续说正事了。我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华生旁边,其实也没看进去。
医生做了自我介绍。珀西特里威廉,伦敦大学医学院学生,一个月前他和一个布莱辛顿先生合资开诊所,就在布莱辛顿本人的住宅里。医生来是因为今天发生了怪事。
“下午来了一对父子,老先生是来看癫痫的,他儿子在客厅里等着。我询问病情的时候这位父亲突然发病了,我想正好可以试试我的新疗法,就去拿我的笔记,回来却发现病人不见了。我出去一看,在门厅等待的那位年轻人也不见了。”
我和华生对视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古怪的事情。
“护士没有看见什么吗?”华生问。总是他频繁开口问一些问题,福尔摩斯都一言不发地听着。
“没有。护士去拿药了。”
“听差也没有看见谁出去?”
“没有。布莱辛顿先生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房间里有新的脚印,叫我上来看。我们都试了试,脚印比我们的脚都大,所以不是自己留下的。布莱辛顿陷入了极度恐慌,一下午没有出门,然后要求我请福尔摩斯先生来察看情况。”
“那就不必多说了,”福尔摩斯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我们现在就去。夜莺,你现在没有事吧,除了你手上那本某某写的不知所云的剧本?”
“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我说。
“这应该是一次没有危险性的简单咨询,如果没有事的话,最好一起去。你刚才说的我假装没听见。”
“哦,还有一件事,福尔摩斯先生。”特里威廉医生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觉得布莱辛顿先生本人有点蹊跷。他以前也这样疑神疑鬼过,把自己卧室的窗户用铁栏杆封上了,但是我觉得他在隐瞒什么,但是他不肯承认。福尔摩斯先生,这世界上值得这么担忧的事只有一件。”
“生死,对吗?”福尔摩斯淡淡地说。
“对,虽然恶意揣测别人并不怎么高尚,但是我还是很担心他本人是否……”
“这我就无能为力了。”福尔摩斯对着镜子整了整衬衫领子。“如果想要我的帮助,布莱辛顿先生必须说真话才行。”
外面下着雨,我们乘出租车前往诊所所在的布鲁克街。福尔摩斯出门在外很注意外表,他上了马车以后我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一个经典绅士坐在你旁边,穿黑色正装,戴高筒礼帽,手指修长戴白手套,举止优雅得像在戏剧舞台上一样,你是不可能不盯着他看的。
“贝多芬的吗?还是莫扎特?不好意思,我对音乐一窍不通。”
“你说什么?”福尔摩斯看了我一眼,他眼睛里的神采让我想到鹰,或者其他的精明的捕食者。
“我说你现在正在想的是什么。”
“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他说。“看来这一年多你学得不错。是推理出来的吧?”
“反正不是猜出来的。你最近在练这首曲子,刚刚又在下意识地用手杖打它的拍子。而我之所以知道你是在打拍子,是因为你的拍子都打在我脚上了。”
“还不错。关于手杖那部分,我很抱歉。”福尔摩斯把手杖挪开了。
布鲁克街到了。那所房子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因为整条街只有它一盏灯也没有亮,漆黑一片。我已经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近在咫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看上去很熟悉吧,不过后面会不一样的。华生的形象跟原著已经一点都不一样了哈,因为这其实是我自己心目中的华生。以及,明天很忙很忙,还有一个答辩,预计要断更一天,提前说一声……
☆、第五章 非常死亡
我们走进了布鲁克街那栋房子。屋里是全黑的,没有开灯,只有街灯的微光从窗户照进来一点,连特里威廉医生都觉得莫名其妙。我们摸黑找到上二楼的楼梯,年轻的医生向上喊了一声:
“布莱辛顿先生,把灯打开,福尔摩斯先生和他的同事们来了。”
楼上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我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你们上来。”
我叹了口气,准备走上楼梯去,刚一抬脚就被福尔摩斯从身后拽住了。
“布莱辛顿先生,我是福尔摩斯。现在我的学生去开灯,请你不要用枪,或者其他任何武器对着她。”
我走了上去,在门框边上摸了半天,好容易抓到了灯绳,屋里亮了。
“谢谢,夜莺。我知道就你的视力来说晚上有没有灯差别不大。”
“你为什么不干脆说白天和晚上对我都没区别呢?”
“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好了,布莱辛顿先生,允许我介绍一下。”
我离得最近,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位先生。他就站在卧室门口,很小心地半步也不迈出门槛,脸色惨白,从眼神可以看出这个人已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他手里拿着一支枪,福尔摩斯猜得不错,从他神经质的声音就可以听出,这时候就是特里威廉医生不打招呼直接走到门口他也会开枪的。
“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是我的学生,安杰拉南丁格尔小姐。”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把我轻轻拖到了背后。“那位是我的朋友和同事,约翰华生医生。”
“谢天谢地,福尔摩斯先生,没办法。我现在晚上睡觉都反锁着门。进来吧,我会告诉你情况怎样。”
特里威廉医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布莱辛顿先生并不想把真实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福尔摩斯和华生试图让他坦白是否认识那两个奇怪的病人,他矢口否认,坚称他只是害怕自己的钱被盗。他们谈话的工夫我在这间大卧室里转悠,最后在窗前和特里威廉谈那天的事。也许对福尔摩斯来说之前的那点信息足以得出点结论来,但是我不行。
“布莱辛顿先生抽烟吗?”我说,“这里有股淡淡的烟味。”
“他抽雪茄,而且只抽哈瓦那。”医生回答。
“你允许病人抽烟?”
“他的身体没有大问题,抽烟还是可以的。”
我轻轻用手碰了碰宽大厚重的落地遮光窗帘。它把窗户挡得死死的。“抽这么多也是可以的吗?感觉这窗帘都被烟味浸透了,早就应该洗洗才对。”
“也许布莱辛顿先生害怕把它摘下来吧。不好意思,小姐,最好不要碰它。他很久不见光了,白天晚上都不拉开。谁把窗帘露了一条缝他都会暴跳如雷。”
“抱歉。”我把手缩了回来。这时候福尔摩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