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的时候,苏格兰场的一位警员正在贝克街221B等着。华生和他握了握手。
“哈德森太太在她自己的房间,”警员说,“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真不容易。她报警的时候几乎把接电话的警员耳朵都喊聋了。”
“发现什么了吗?”
“不多。初步判断是上了二楼,又下来,最后从一楼的窗子跳出去了。窗前写字台一团糟,窗台上还有痕迹。”
“现场动过了吗?”
“没有。也许福尔摩斯先生愿意自己再看看。”
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可以看一下吗,先生?”
“没问题,南丁格尔小姐。”
我怀着空前的使命感站在门口,然后就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进去。真要实践的时候反而一步也不敢迈,免得破坏了什么。我可不想再被回来之后发现现场已经被破坏干净的福尔摩斯训斥一顿。没看见有脚印。我蹲下戴上眼镜又看了看,也没有。踌躇了半天,我像第一次游泳试水一样抬脚,落脚,然后再蹲下看看,站起来,就这么手舞足蹈了半天。华生一定站在我身后窃笑,只不过他心肠太好不忍心让我听见。
写字台就在窗前。福尔摩斯的桌子本来就一团糟,就是有一百个人踩着他的写字台逃跑看上去也跟平常差不多。我觉得脑子要炸了。
“我说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一定不会觉得奇怪。”我犹豫着要不要下手翻一翻,“我这样很可笑吧。”
“可笑是真的,但是精神可贵。”后面的人回答。我像触了电一样僵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面向门口。
“麻烦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好吗,福尔摩斯。”我说。
站在门口的侦探笑了出来,但是他马上又控制住了。他向我走过来的时候表情一直处于非常想笑但是想到一些严肃的事情又笑不出来的状态。
“我恳求你,夜莺,不要再把那个所谓的窗帘后面的凶手当回事了。”
“为什么不?”我有点恼火了,“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第一,他根本就不存在。第二,我教你的东西你算是白学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和华生一样,什么事都这么实在。可是以后需要你配合我演戏的时候恐怕还多着呢。”
当他看进我的眼睛的时候,我想,目前这世界上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让他失望。
“但是这不能全怪你。”他的口气多少缓和下来了,我估计还是跟我刚才的行为艺术有很大关系,“那天勘查现场的时候没有让你进去,我也没有再说。现在听清楚,我在窗帘后面发现了两个清晰的脚印,一些头发,还有一点烟灰。”
“荷兰的进口烟?”
“没错。现在信息充足了,你想想。”福尔摩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安抚人心的微笑又回到了他脸上,好像之前冷到骨子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如果一个人躲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不会留下两个清晰的脚印,因为他会在仅有的范围内尽量活动,所以应该是叠加在一起的脚印。再说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心宽到趁着没人还抽支烟吧。还有,‘一些’头发是什么意思?”
“感觉很好。对于几个小时来说掉那些头发有点夸张。不知道造这些证据的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大概跟你差不多。”
“福尔摩斯。”
“抱歉。还有所谓的烟味,如果你当时跟我进去了就会发现,烟味依旧在窗帘上。所以根本不是因为有人,而是事先用烟熏过。”
“烟灰就是最好的证据。怎么也不会完全弄干净的。这是你教我的第一堂课。”我倚靠在写字台上,看着他那种冰释前嫌一般的笑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要是早点说也就省得我像个傻瓜一样……”
“别,求你别像个家庭妇女一样抱怨个没完。我不是有意的,非常抱歉。”
“所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我决定再次忽略他的表达。
“不完全是。还缺少证据。”
“等等,可是苏格兰场那边的事都办完了吗?你怎么也回来了?”话已经出口了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福尔摩斯理了理头发,向我一笑,就好像他能用眼神代替语言来回答一样。他还没有说话,安抚人心的气质就开始起作用了,温暖油然而生。
“是还没办完,但是今天本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不把你们的事先摆平我没法思考,哈德森太太会数落我一辈子的。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需要我做什么吗?”我随口说,“不过好像你也不需要我去给你捣乱。”
“你最好不要这么脆弱,这不过是第一次闹点笑话。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的是。”
“我让你失望吗?”
福尔摩斯没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严肃话题表现出任何疑问。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心事有点重。”他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希望,如果真的有事,你不必瞒着我们。”
我望着他笑了。可惜我的秘密,我现在必须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夜莺的秘密,我现在也必须瞒着……当然,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八章 第二个人
(南丁格尔的日记)
福尔摩斯不声不响地在他被闯入过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我和华生坐在他对面大眼瞪小眼,三个人都在想,但是基本可以肯定只有福尔摩斯脑子里的事情是符合逻辑的。
“你们都有什么发现了?”他突然开口,把我俩都吓了一跳。
“没有。”我干脆地回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杀那个听差,”实心眼的华生还真的认真地想了,“除非他是内应,被灭口了,但是根据你们刚才的推理这个说不通。”
“夜莺,我看你还是先跟华生学两天再来找我学吧。突破点就在这儿。”
“一定跟之前的谋杀是一个人干的吗?”
“你可能还不确定,但是我可以确定。”福尔摩斯说,“是同一个人没错。刚刚处理完布莱辛顿的谋杀现场,苏格兰场的人离开还不到一小时,枪就响了。他们家的仆人一得到准许就都散伙了,特里威廉医生去邮局发了份电报,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房子里除了听差一个人也没有。”
“那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我飞快地整理着思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告诉我们,但是被凶手知道了。这岂不是说,真凶其实离我们很近吗?”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
“还不错,夜莺,但是有一个坎你还是没过去。后面的事我会用事实给你们证明。现在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