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如果不是我即时把交流模式调整到插科打诨上,这句话的逻辑足以让我背过气去。我注意到,他笑容很大的时候嘴型看上去有点奇怪,我说不出来奇怪在哪儿,似乎嘴唇有点扭曲,也许正是他说话发音古怪的原因。

“去普林斯饭店,业界良心。”

“噢!有约会吗?”

“找一个朋友,她在那儿工作。”

“你的眼线?”

“不是。”

“是也不会告诉我吧。”

“不会。”

“痛快点说,你去找她总该有个目的吧。”

“有。让你闭嘴。”

“嗯?”

“因为我一见到她,她就会把我的枪还给我了。”

成功地让这个万能的业界良心一直沉默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禁止麦克默多和我一起进餐厅是不可能的。进门后我对侍者说要见艾德勒小姐,他让我们稍等片刻。过了不久,我就看见爱瑞斯出现在某个包间门口。在繁华的花花世界,这个表面上妩媚动人,骨子里和她姐姐一样高傲的女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从来都穿一身暗色,反而在灯火通明中格外突出。我看见她很高兴,向她挥了挥手之前的事情一平安过去,我看见她就生不起气来了。

“下午好啊,亲爱的。”她懒洋洋地说,“来拿你的左轮的?”

“对。”

“在我的房间里,梳妆台抽屉。哦不,亲爱的,别拿了就走,我们多少聊点什么。这位先生是和你一起的吗?他的语言功能好像临时出了点问题。”

我回头看了一眼麦克默多,无怪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做自我介绍,他现在呆呆地站在我旁边望着爱瑞斯发愣。不过他的神态还谈不上不体面,他出神不是怀着恶意,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惊和心醉。男人的这种反应爱瑞斯应该看得太多了,一看就是个老江湖的麦克默多在她面前愣得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她不由得莞尔一笑。

“看来需要你介绍一下了,安杰拉。我以前没见过他。你这姑娘倒是总走侦探运啊,我很好奇一个新手为什么在这些冷漠又有魅力的先生中游刃有余的,真让我羡慕。别告诉我你放弃你那位冷冰冰先生了,这个虽然看起来更漂亮,但是你们不像是很熟的样子。”

“这是杰克麦克默多先生,从美国平克顿侦探事务所来的,目前在苏格兰场参与开膛手一案的调查。”我抢着说,爱瑞斯嘴上没有看门的也不是第一次了,“麦克默多先生,这位是爱瑞斯艾德勒小姐,我的好友,伦敦社交场上的女王。容我补充一句,你现在这样实在是斯文扫地。”

“艾德勒小姐,”麦克默多才回过神来,看我的眼神闪闪发亮,“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宝贝还是在我离开芝加哥之前,没想到在伦敦看见能相媲美的……”

“喂。”我拦下了他后面可能更拿不上台面的话,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是一场灾难,“你可怜可怜我对平克顿的印象吧,它可一直是非常好的。”

“抱歉。”

“这没什么,安杰拉。”爱瑞斯眯着眼睛说,“这位先生的赞美还算真诚,很可爱,我喜欢。”

“谢谢,叫我杰克。”麦克默多顿时精神抖擞。

“爱瑞斯。”

这大概是麦克默多自到达伦敦以来,第一次有人接受他直呼其名的邀请。

(华生医生的手稿)

之后的这几天,我们简直是疯了。

福尔摩斯和夜莺的火气到了一点就着的地步,冲突范围无所不至。221B内部精神紧张,外面就是被烟雾和恐怖笼罩的伦敦。虽然目前命案全部发生在白教堂,但也不代表凶手会永远留在那里,没有人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安全的。女士们几乎不敢独自出门。期间我也尽量让梅丽待在家里,福尔摩斯甚至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表示不屑一顾,而是默许了。

最后有一天,福尔摩斯突然对我说:

“收拾一下,我们去贝尔梅尔街。”

“去俱乐部吗?”

希腊译员一案已经把第欧根尼俱乐部的地址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对。”

“去找你哥哥?”

福尔摩斯起身去拿帽子和外套,没有回答我。

我无法在脑海里形成明确的形象,只有模糊的概念,年少时心思缜密且少言寡语的歇洛克,平静而坦然地生活在兄长无所不能的阴影下,渐渐长大成熟,最后平静地脱离开。再次面对儿时的权威的时候,福尔摩斯冷冷地站在迈克罗夫特面前,对自己处于弱势的点,以一副“还算有趣”的样子一笑了之。即便歇洛克福尔摩斯现在名满天下,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名不见经传,对福尔摩斯们来说,有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迈克罗夫特的水平高过歇洛克。不管有没有人知道,事实就是事实。这一点无疑无时无刻不在刻骨铭心地伤害孤傲的歇洛克。但是就个人而言,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绝没有嫌隙。迈克罗夫特看上去懒散得什么都不想管,其实是福尔摩斯式冷漠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夜莺要去吗?”我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后悔了。夜莺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抱歉,我今天没打算不说话,还有别的事。”

福尔摩斯没动,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天花板。

“我终于知道她有什么可称颂的优点了,非常沉得住气。我们走吧。”

“我不建议你这么说她,福尔摩斯,因为这相当于推翻你之前说过的很多话。我认为去找迈克罗夫特这个建议最开始是她提出的,但是你自始至终忽略,而且很可能是故意忽略了她在说什么。因为求助会伤害你的自尊心。”

福尔摩斯斜了我一眼。

“啊,不好意思,下次我在她听不到的地方说这些。”

“对不起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又从楼上传来。

“华生,你这个你知道我打算说什么。”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把领子翻了上去。

坐在俱乐部的会客厅里,我自觉撤到一旁,把空间留给两位福尔摩斯。

“最近不太顺利吧,”把自己舒服地埋在扶手椅里的迈克罗夫特说,语气懒散像要睡着了,“没有刚接到案子就来找我的道理。”

“不是求助。”福尔摩斯微微摇了摇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需要一点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