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果然还是格格,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格格。莫非格格对这门亲事不满?可是直到上轿前也不见她露出不快来,怎么刚进门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努达海换过衣,净面、漱口,连辫子都重新打散辫过才敢踏入新房,他刚才娶的福晋站在屋当中,一见他进来便躬身下拜。

他立刻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福晋会给他苦头吃,他听过一些自以为有本事的女子会在新婚夜难为丈夫,他可以除了行军打仗什么也不会的。

他马上扶起他的福晋,见福晋低着头不看他,心中一甜,想是女子娇羞,于是更加柔了声音问:“福晋今日辛苦了,累了吧?”

雁姬淡淡一笑,也不接话,轻车熟路的扶着努达海坐到桌前,为他布菜,服侍他用饭,这是十几年里早就做惯的事,如今做起来熟练的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努达海只觉得这个妻子像是与他心灵相通一样,他喜欢吃哪道菜,她早一步就给他挟到碟子里,酒也只倒八分满,只为他添了三次酒。哪怕是房中原本服侍他到大的丫头也没有这么贴心。

努达海见她一直站着服侍,虽然说本来应该如此,但这是新婚头一夜,她就如此恭顺,实在是令他感动到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站满了丫头和仆妇,努达海有心拉她坐下一起用,又担心让这些下人看了笑话,一时如坐针毡。

雁姬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招手要人撤下,端来漱口水和茶给他。努达海一急,也顾不上害怕在下人面前闹笑话,问:“你还没用呢!不必管规矩!让她们送上来点你爱用的吧!”

他听说过新娘子上轿前不得进食,是因为害怕在婚礼过程中出丑,他见雁姬不吃以为连同房前都不能吃,害怕她饿坏了。

雁姬回了一句:“大爷多虑了,妾身用过了。”

努达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嬷嬷马上接话道:“福晋,那只是出门前用的一点汤水,哪里就够了?不如再用些粥吧?”

雁姬一见,是自己幼时最喜欢的古嬷嬷,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一时倒不好回绝。她因为不在乎努达海才会这样说,但嬷嬷并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害怕她失了宠爱才会这样帮她

粥很快就送上来了,她浅浅吃了半碗就让收了下去。

努达海见她吃的这么少,也是想找些话聊,他倒是没想到雁姬的气势这么强,还如此冷漠,于是说:“只是这么点?是不是不合胃口?”

雁姬已经厌烦了这些没意思的事,她只想赶快把这个让她恶心的夜晚熬过去。

嬷嬷见雁姬没有接话,立刻说:“够了,福晋作姑娘时就吃不多。”

努达海担心的说:“这吃的也太少了,要不要找人看看?”

雁姬没有容他再多说,示意丫头打理床铺,她走近努达海轻声道:“大爷,现在安歇吗?”

雁姬倒是落落大方,努达海只觉得雁姬的话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一样,一下子从脖子烧红到脸上,全身僵硬结巴着说:“……啊……好……”

旁边的几位嬷嬷都看得一笑,掩面低头匆匆做事,不敢再刺激他。

雁姬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与努达海十几年的夫妻了。

脱衣闭帐,两人并头躺下,雁姬一阵心酸,共被而眠并头而枕,十几年里只得了那样一个下场。

努达海正气血翻涌,突然看到雁姬偏头落泪,一腔柔情立刻溢满心房。

她必定是害怕了。

于是千百样的温柔使出,细声和语相慰,拉开雁姬僵硬的手脚,抚摸她冰冷的身体,亲吻她不停落泪的脸颊。

努达海十七岁的心里郑重发誓:今生必不会辜负雁姬!

第 2 章

“大爷,该起了。”雁姬停在床前数尺的地方站下拜倒,轻声说。

努达海惊醒,他昨晚直到清晨才睡着。

昨夜是他的新婚之夜,可是雁姬与他同房后就下床净身到隔间歇下了。

虽然努达海知道房中有这样的规矩,但他以为那只是妾氏,莫非福晋也不能与他同床共枕一整夜吗?

一夜里他辗转难眠。无规矩不成方圆,阿玛治军,令出如山,额娘治家也是如此。他从小长大,当然知道这宅院中的规矩有多大,他又打算作出一番事业,当然对自己的约束更多人,但在房中,他还是希望可以轻松一些。想起以前宠爱的丫头,一被他宠爱就得意忘形,行事愈礼,再看看雁姬,他叹气,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女儿。满腔的失落一扫而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乍闻雁姬在帐外唤他,努达海立刻翻身坐起掀开床帐,见雁姬领着丫头仆妇跪拜在那里,想到这是他的新妇不由得一阵耳热,连忙叫起。

雁姬不慌不忙,使唤小丫头捧着盆拿着手巾,大丫头服侍努达海起身穿衣挽鞋。她站在一旁束手而立,只看不动手。

古嬷嬷忍不住,上前小心戳戳雁姬道:“福晋,服侍大爷……是应份的。”

雁姬不动声色,扔回去一句:“嬷嬷乏了就回去歇吧,我自有计较。”

古嬷嬷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退后一步再也不敢出声。

努达海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丫头服侍他本是应该的,福晋尊贵哪用得着亲自动手?

收拾停当天还未亮,雁姬服侍额娘十几年,知道额娘起得早,也不管努达海掩着口不停的打哈欠,一行人向猗兰院行去。

老福晋身旁的莽嬷嬷一见努达海带着雁姬来请空,虽然吃惊他们来得这么早,但想是新妇谨慎,立刻对雁姬有了好印象。

老福晋如今不过四十许,因努达海的阿玛是武将,有早上练功的习惯,连带她也习惯的早起。正准备吩咐嬷嬷去传话给新人早上不必急着来请安,就听说努达海和雁姬已经等在门前了。

她惊喜的说:“这么早?”

嬷嬷凑趣道:“是啊,这都是大爷和福晋的孝心啊。”

老福晋立刻传他们进来,一见这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走进来,马上发现雁姬稳稳错后努达海一步,低头敛颜一派恭顺。她与旁边的嬷嬷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果然这个媳妇没选错。

老福晋等雁姬站到面前,立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身旁,上下打量,见她虽然垂着头,但周身气势并不怯懦,反而沉稳的很,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在外面站多久了?这大冷的天,还想让你们多睡一会呢。”

努达海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雁姬温婉一笑道:“刚到额娘就叫进来了,想是我们吵闹扰了额娘的好梦,全是媳妇的不是。”

老福晋见她不卑不亢,满意的点头。等到摆饭时,老福晋更满意了,雁姬自然的站在一旁服侍,体贴周到,原先的一点担心顿时消散。以前倒是担心过丈夫旧友家的格格,又曾经管过家,想她或许会自持交情而没有那么温顺,虽然她也不是一个非要媳妇服侍的额娘,但见到她如此识大体当然更好。

婚假很快过去了,努达海回到营中,雁姬开始在老福晋的教导下学习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