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这孩子不能留!”何氏冷不丁道了句。

老太太惊愕,何氏却顾不得了。自打老侯爷离世,整个家都靠祁孝儒撑着,他若遭人责难,这家谁也别想好过。

“大嫂说得是,孩子不能留。”梁氏撇嘴跟着道,“没孩子,这事便当没发生过该嫁一样嫁;若是留下了那便是个祸根,如何都瞒不了!”

“孩子没了,便能瞒得住?”角落里弱弱传来一声,大伙望去,说话的是祁浅。

梁氏方才遣女儿回去,不料祁浅好奇还留在这,于是狠剜了她身边的嬷嬷一眼,喝道:“这话也是你个姑娘家该听的,好的不知学!”

呵,方才那话若还能忍,这话可过分了。任谁也听得出她这心里有多嫌弃归晚,把她宝贝女儿都带坏了。

余归晚瞥了二舅母一眼,沉气没言语。一来寄人篱下她不愿与她们争执,二来她也没那份力气。

而老太太则瞪着梁氏哼道:“浅儿说得是,这便能瞒过去?”

“母亲,能瞒一时是一时啊。”何氏焦灼道,“薛公子对归晚的情义咱有目共睹,若是日后被发现了,看在恩爱一场的份上怎么都能过去。便是过不去他也不至于满天下去张扬,旁人不晓,两家也不会失了脸面。可这孩子留下,那便是留个把柄早晚会被人揪出来。即便咱藏得深,那如何隐瞒这怀胎十月,您能不让青旂和归晚见面吗?”

“就是!况且这生养过的姑娘和没生养过的能一样吗!”梁氏又补了句。

这一句可冲了杜氏的肺管子,脸色当即一沉,怒道:“我们不嫁了!”

何氏好生恼气,乜了梁氏一眼。自己在这苦口婆心劝老太太,她这一句句没个好听的,不熄火还添乱。于是忙劝道:“不嫁青旂嫁谁,嫁谁都一样,瞒不住的。况且您如何与薛家解释?薛家可愿意退婚?好歹青旂还知道怜惜咱归晚,想来不会为难她的,所以趁着日子浅,这孩子无论无如何不能要。”

“不要?说得简单。”老太太冷哼,“你可想过这堕胎多危险?坏了身子的,不能生养的,屡屡皆是;这还是轻的,若归晚有个三长两短,谁赔我孙女!”

老太太一声怒喝,把众人堵得哑口无言。梁氏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自家要被连累,壮着胆子道了句:“做出这种没脸面的事还怕”

话未完何氏狠戳了她腰眼,梁氏哎呦一声。

可还是晚了,老太太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归晚靠在她怀里都觉出她在抖,赶紧捋着她胸口劝道:“祖母别气啊,您若是再急坏了身子,孙女罪过就更大了。”说罢,她冷静地想了想,对着众人道:“这孩子我不要。”

“归晚!”杜氏喝声,心疼地揽着外孙女道:“别怕,有祖母在不用听她们的。”

归晚浅笑,甜软的声音稳而不慌道:“孩子是我的,我自己说得算。”

这话说得底气好不足,众人微诧,一时无语。

归晚记忆虽散,但她感觉原身不是个冒失的人,发生这种事她也定然不愿。若如她们所测果为强人所辱,那她命运岂不是更凄苦。

身逢乱世,遭劫受难,这都不是原身的错。然抱怨无用,接下来的路归晚得自己去走,问题要自己面对,所以她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她才十五岁,生子尚早;况且父亲弟弟深陷险境未来渺茫,容不得她生子。连自己都是寄人篱下,便是生了她如何养活?所以她首要任务还是找到父亲。况且她那话虽是壮势却也没错,她是余家人,只要父亲还在她便不是无家可归,她的命运也轮不到她们做主……

商议了半宿,这事也没个定论。归晚坚持,杜氏唉声叹气怨她是个傻丫头,而众人见她态度坚定暂且松了口气,以后的事她们才不管,只要眼下不要这孩子,能稳住薛家就好……

大伙各怀心思去了,老太太要留下来陪外孙女,大伙怕她再动摇归晚的决心,一个劲儿地哄着,劝回去了。

耳边清宁下来,想想这一切真像做了个梦。归晚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平坦得让人难以相信这里居然有个孩子。

到底是谁的孩子?她瞪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承尘,抽丝剥茧地捋顺着凌乱的记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越理脑袋越是混沌,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其实归晚很喜欢孩子,前世的理想便是结婚生子,过儿女绕膝的安稳生活。好不容易挨到心仪的对象向她表白,可还没来得及享受爱情滋味,脚下一个不稳,落入湖中,她溺水了。

早知道,就不该约他去游湖……

归晚眼皮越发地沉了,浑身无力,那种被湖水吞没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挣扎无果,眼看着他朝自己游来,可两人的距离却越拉越远,他在喊她……

“姐姐,姐姐……”

清脆的呼唤声在耳边萦绕,熟悉,可不是他。她想看看到底是谁,但眼睛被水蜇得睁不开……湖水呛入鼻中,辛辣,连唇齿都被侵袭,咸,腥,甜……说不出的味道……

接着,她彻底被拖入了水中,胸口憋闷,像压了块巨石……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有亲人,有理想,有向往的生活,以及还没来得及感受的爱情……

实在喘不过气了,她猛地睁开双眼,然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将她压在身下!她下意识要喊,接着唇被堵住,她叫不出声来了。

再然后,便只有感官上的记忆……肢体冷热纠缠,汗水黏腻,底重的喘息中,一阵噬骨的痛,痛得她难耐,再忍不了了,在得一方喘息之际她惊呼而起

乍然听见呼声,林嬷嬷吓了一条,见床上表小姐正大口大口喘着气,赶紧上前安抚道:“表小姐,您怎么了?可是梦魇着了?”

见了林嬷嬷,归晚意识渐渐清明,骤然瘫软下来。

原来是个梦……

☆、青旂

听闻归晚醒了,薛青旂来过几次,可都被她以身子不适为由搪塞过去,一面都没见。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心里烦乱,还没准备好见这个“陌生”的未婚夫,更不知该如何应对二人的关系。因为她不仅换了个芯,还多了个“它”。

打那夜被魇着了,归晚总觉得那不单单是个梦,或许这就是原身的潜在记忆。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想不起那个身材高大的人是谁,也看不清梦里的那张脸……

“表小姐,用早饭吧,奴婢特地给您备了小松菌。”林嬷嬷领着小丫鬟入门,笑着去迎归晚下床。

不过两日她便摸清了归晚的口味,可是用心。

其实“昏迷”中,林嬷嬷对归晚便照顾得极细致,怕她天热出汗,浑身不爽利,她不厌其烦地给她擦身子。归晚也是听她念叨才知她原来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本该随嫁,怎奈大病一场便留在了侯府,故而见表小姐如见小姐,心生亲昵。

归晚坐在桌前,丫鬟苁蓉和茯苓跟上来伺候。两个小丫头是老太□□置来的,都算踏实但性格迥异:苁蓉是只做不说,伺候主子耐心谨慎;而茯苓许是因年纪小,活泼了些,归晚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张嘴,何时都闲不住。没得人聊她便趴在床边一面打着络子一面说给“昏迷”的表小姐听,想不听都不成。好多关于自己和侯府的事,归晚都是从她嘴里得来的。

如今,表小姐醒了她再不敢多言,抿着小嘴可不辛苦,瞧得归晚都替她憋得慌。

吃过饭,苁蓉端了碗益气宁神汤来,听闻小姐梦魇,她连熏炉都换了安神的沉香,是个心思缜密的。归晚含笑接过,才喝一口便闻茯苓清亮亮的唤了声:“二小姐,您来了!”

眼前飘过一抹鹅青,归晚抬头,正对上了挑帘入门的祁浅。

茯苓搬来杌凳给祁浅坐,祁浅笑盈盈问:“表妹好些了?这些日子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好生担心表妹,还偷偷来瞧过你呢。”

归晚莞尔。她是偷偷来过,至于担心与否想到那声“哼”,可不太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