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玉生抬起一双浅色的眸,眼瞳中的光却有些冷:“怎么,难道你以为是你施舍我么?江师安,你该知道如今皇位上的是红昭,并非我母族落败而是我让步。”停了一会儿,狄玉生又轻声道,“你收了他的权,但你该让红昭知道他是皇帝,而不是被关在了宫中。他若真要走,他那个蛮人奴隶总会为他杀出一条血路的。”
江师安垂下眼:“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视线落在红昭闭眼时羽翼般落下的眼睫时,他轻声又笃定地开口,“我不会叫他走。”
狄玉生冷笑一声:“你最好如此。”
蒋漱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别说了,他要醒了。”
果然片刻后红昭在被子里挪了一下身子,眼睫颤动了一下慢慢掀开了眼帘。他先是看见了狄玉生,又眼瞳微微动了一下看见了江师安。红昭连忙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军……”
他以为江师安生气了,但江师安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天寒了,衣裳穿好了再起身。”
宫中已经烧了地火,其实倒也不冷。但红昭怕寒,听江师安这么说便又缩回了被子里。他眨着眼睛望着江师安看了一会儿,确认江师安面上并无怒色后才慢慢开口:“什么时辰了呀?是不是该用饭了?”
江师安瞥他一眼:“穿好了衣裳起来用饭。”
红昭“哦”了一声伸出手,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脱下来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他轻轻推了蒋漱清一下:“清石,我的衣裳呢?”
蒋漱清不管宫中事务,哪里知道红昭的衣裳在哪里。但他还是披着外衣起身了:“我叫人送水进来。”
红昭看蒋漱清出去了,他侧过身用手支着脸,想起什么忽然期待地望着江师安:“将军,江桁同我说,年底有进贡,还有宴会……”
江师安听了一会儿:“嗯。你若不喜欢,可以不去赴宴。”
红昭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我喜欢的呀,我要去。”红昭细细想来,自从做了皇帝他却还没像先帝那样风光过。他从前赴宴看见先帝坐在高位上时便觉得羡慕,如今红昭终于也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了,他非要赴宴不可。
江师安瞥他一眼:“好,那便去。”
红昭高兴了,又看见了从外头进来的小羊奴。红昭去抱小羊奴的手臂:“小羊,你回来啦!”
小羊奴脱了奴籍做了官,却好似有了许多凡俗事务要处理。红昭不喜欢小羊奴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他只想小羊奴能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又怕小羊奴不管事便没有官位做。今日江师安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红昭小心地看了江师安一眼,胆子也大了起来:“将军,羊奴不会说话,能不能不要叫他出去做事了?”
江师安看他一会儿,缓缓开口:“在其位谋其事,他不做事那他的事由谁来做?”
红昭想了一会儿:“师尧去哪里了?怎么不叫他回来,羊奴只用待在我身边保护我就好了,何必叫他出去做别的事呢?”
江师安的唇微微弯了一下像是笑了,但红昭却没看见江师安眼里的笑意。红昭有些丧气:“好嘛,不叫他回来就不叫他回来。”
嘴上虽然妥协了,但红昭脸上却生着闷气,他捏着小羊奴的手指不说话了。
狄玉生从床上起身拢了拢自己的衣衫:“宫里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能做事的人了?随便叫谁去就是了。”
红昭见江师安脸色虽然冷淡却没有反驳,便当江师安同意了。他仰着脸同小羊奴说话:“小羊,你明日就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小羊奴垂着眼,浅金色的眼睫盖住了大半翠绿的眼瞳,他点了点头,无声同意:“好。”
外面侍从端了热水进来,小羊奴拧净了手帕替红昭擦了擦脸。红昭一边被服侍着穿衣还要一边同狄玉生说话:“玉郎,你的病全好了吗?”
狄玉生起身穿衣,闻言轻笑了一声:“我好没好,你不知道吗?”
红昭眨了一下眼,他又看了一眼江师安的脸色,心虚地小声嘀咕着:“我又不是医师,我怎么知道……”他不肯再同狄玉生说话了,嘴巴闭住了乖乖穿衣服了。
但过了一会儿红昭又无聊了,他抬眼看见穿好了衣裳走进来的蒋漱清,连忙开口叫他:“清石,你来、你来,我有事要问你。”
蒋漱清走近了,他面上疑惑:“什么事情?”
红昭期待地开口道:“江桁同我说,往年冬天宫里总有冰雕宫殿,但是今年先帝刚死,不一定能有。可是我想看……”
蒋漱清闻言看了一眼狄玉生,若真要论替先帝守孝,这一屋子里也只有狄玉生。蒋漱清稍微想了一会儿,眼睫微颤着仿佛难办似的:“往年是太、是蘅王弄这些……”
红昭闻言果然高兴地去问狄玉生了:“玉郎,今年还有吗?”
狄玉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笑了:“自然有,为什么不能有。”他用红昭洗过脸的水捧在手心扑在脸上,又用布巾擦了面,“你想要,会有的。”
看他们耍心眼,我:救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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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江桁来陪红昭用饭,却不想殿中人竟齐了。他迟疑了一下,走到红昭身边放下手中的食盒。
红昭放下筷子,急急伸手去掀食盒的盖子,瞧见了里面的糖糕:“是花糕吗?”
江桁“唔”了一声,他眼神乱飞却不是在看红昭:“放了花也放了糖。”
红昭用筷子戳了一下花糕又塞回口中尝了尝味道。红昭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却又偏爱一点甜味。这花糕不知江桁是从哪买来的,一股淡淡的花香在舌尖染开后又开始回甘,既清香又不过分发甜。
红昭不肯吃自己的饭了,他把花糕捧出来放在自己的面前,又要用筷子去戳时听见江师安不轻不重的声音:“你今日吃过糖了。”
红昭迟疑了一下,他心情沮丧筷子将要放下又听见江师安未尽的话:“今日吃了花糕,明日便少吃糖,若是牙坏了便要疼了。”
这便是能吃的意思。
红昭用筷子夹着一小块花糕放在口中,视线却偏到了一边垂着眼用饭的江师安面上:奇怪,将军今日怎么变得好说话了许多?
红昭眨了眨眼睛,把花糕往江师安的方向推了推:“将军吃吗?”
江师安不爱吃甜,但他抬眼看了一眼红昭,又略略瞥了一眼江桁,依旧伸手捻了一块吃下了。他垂着眼用布巾擦了擦手,淡淡道:“若是喜欢吃,叫宫里的人学了做给你。”
但红昭的味口本就不大,又挑剔得很,吃了几口便放开了。想了想,他又用筷子戳了一块举到小羊奴嘴边:“小羊。”
小羊奴偏过脸吃下了,又沉默着端过红昭面前剩下的吃掉了。
江桁见状弯下腰来凑近了,他问红昭:“嫂嫂不喜欢吃了吗?”
红昭只是吃腻了:“总不能一直吃。”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江桁,“你用过饭了吗?”
江桁正准备进宫来陪红昭用饭的,哪里来得及吃饭:“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