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红昭已然慌了神:“不、不……我……”他又匆忙抬头去看小羊奴的神色,慌张无措寻求小羊奴的帮助。

蒋漱清见状只觉得冷,他讽笑一声:“好,那便叫我替你杀了这个奴隶,如此我便当无事发生。”他拎着长剑向前走,从前那些影子一般令他不快的感觉此时又涌上心头,他想到小羊奴身上沾染着的异香,又想到狄玉生含沙射影的讽刺,“难怪、难怪……”

蒋漱清何曾如此失态过,他面上阴沉沉的,红昭吓得缩到小羊奴身后:“不行、不行……不能杀……”

蒋漱清喃喃重复:“不能杀?”他拎着剑站定了,脸色虽然苍白,一双眼却如黑石般黑沉沉的,“好,那便由你来选,你若要这个奴隶,我便同你和离。你若要我,便不能要这个奴隶。”

红昭抓着小羊奴的衣衫不肯松手,也不肯循着蒋漱清的话在两者之间做出个选择来。他嗫嚅着嘴巴,眼眶里泪水氤氲着,一双琥珀似的的眼瞳直望着蒋漱清,好不动人:“清石,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蒋漱清自嘲似的弯了弯唇:“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红昭更不敢说话,他呜呜咽咽眼中含着泪,垂下小扇子一般的眼睫时,琉璃珠般晶莹的泪便顺着面颊滑了下去。

小羊奴半侧过身垂着眼望着红昭,他伸出手指托起红昭的下巴,望着红昭失神的眼瞳无声开口:“主人,你要跟我走吗?”

红昭迷茫地望着他,轻声疑惑地问:“能去哪里呢?”他自己尚且需要别人来护,若离开了蒋漱清,他又如何护得住小羊奴。小羊奴……只是个奴隶呀。

红昭轻轻推开小羊奴的手,失落落垂下眼不再看他:“小羊,不能走的。”

蒋漱清见状不感愉快反倒心中寒意更甚: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爱则招之、恶便弃之。

真正看透了红昭皮囊里那颗冰冷的心,蒋漱清几乎要滚下泪来,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悲怆来,但他到底被迫冷着脸替红昭做了决定,对着小羊奴开口:“我给你两百两黄金做路费,你今后再不准进京城来。”视线移回红昭的脸上,蒋漱清垂下眼,手中剑柄被五指握得有些发烫,“至于红昭……你出生烟花柳巷之地,被你的奴隶哄骗了……从前定无人教过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江师安……江师安大抵也没有教你这些,那便由我来教……我早该教你这些。”

第九十章

94

小羊奴并未收蒋漱清的黄金,他为红昭而来,为红昭而去,像当初来时那样,只带了一把随身的弯刀便离去了。红昭要留他,却也没有理由留他。他不肯抛下自己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自然不能跟着小羊奴一起离开。但他到底舍不得小羊奴,落了许多珍珠似的泪。

蒋漱清说要教红昭道理,便是真的要教他。只是红昭从来学不进这些东西,听过便忘了。因着小羊奴的事情,蒋漱清的脾气又变得像从前那般冷硬,红昭只觉得委屈。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只是要去讨好蒋漱清时蒋漱清也没有好脸色。

红昭垂着眼睛捏自己玉葱似的手指头,他委屈难过得要掉眼泪,小声嘟囔着:“再也不敢了嘛……”

蒋漱清放下书,喃喃自语似的:“江师安生了病,你便弃了他。他日我若是失势,你又待如何呢?”

红昭眨了眨眼睛,凑过去抱住了蒋漱清的腰:“清石……”

蒋漱清低下头对上红昭的眼,怔了半晌忽然无知无觉落下一滴泪撞在红昭的面上:“红昭,你当真爱我么?我以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你不要太子,是因为爱我。可你若是爱我,怎么会如此待我。”

若同红昭有染的是太子、是别的公侯家的贵公子,蒋漱清都能替红昭找到别的理由开脱,可偏生这个人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西域奴隶,是一个以红昭的性子最不该有牵扯的人。

原来一身清冷的傲骨被人生生打碎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叫人夜夜难寐、胸闷气短。

蒋漱清捏着书页沉静半晌,一双眸子只盯着红昭的脸:“你的奴隶无势,便被你扔下了。”

红昭被蒋漱清盯得有些心慌,他扑在蒋漱清怀中攥住了蒋漱清的衣衫,以为蒋漱清还在生气小羊奴的事情:“清石,小羊、羊奴很可怜的……他是哑巴,又是异域人,你赶他出去,他便要被人欺负了去了。”红昭越说越伤心,吸了吸鼻尖蹭在蒋漱清的胸前,楚楚可怜抬眼望着蒋漱清,“你不肯叫我养他,我便只能赶他了……我再不敢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蒋漱清听了半晌:“不好。”他垂下眼把书页和上,“看来你今日是学不进去了。”

将要起身离开,蒋漱清又有些不甘心,他伸手抬起红昭的下巴:“你知道可怜你的奴隶,你怎么不知道可怜我?”

红昭睁着一双圆而亮的眼,疑惑了半晌才小声开口:“你身体健全、身份尊贵,既聪明又好看……别人羡慕还来不及,怎么还要我可怜你呀。”

蒋漱清闻言冷下一张脸,声音也冷硬了:“红昭,我问你,你究竟爱我么?”

红昭小心翼翼抬眼望了他一眼:“……爱?”

蒋漱清又问:“比起江师安,又如何?”

这回红昭不说话了,他垂下眼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半晌才磨磨蹭蹭开口:“将军不是已经死了么……你怎么老提他。”

蒋漱清脸色更差,声音也下意识提高了:“若他活了,难道你就要当初是你要嫁给我,又不是我要强娶你!”大概是太生气,蒋漱清颇觉几分气短,他闭了闭眼,起身把书扔下,“书留给你,你好好读读这些道理!休要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蒋漱清揣着一肚子窝囊气离开了,红昭也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小声嘟囔着:“坏脾气,好没道理。”

过了半晌趴得累了,红昭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研墨开始写小纸条。

大概是被红昭弄得怕了,蒋漱清如今连青竹都不准红昭单独见了,但红昭到底放心不下小羊奴,还是琢磨着写张小纸条递给青竹叫他去瞧瞧小羊奴。

红昭的字不太好看,扭在一起趴在小小的纸条上,墨水黏在一起便看不清了。他将写废的纸条扔在地上,“哼”了一声扯了新的又重写。写着写着红昭又想起伤心事,抽抽噎噎抹了抹眼皮才继续写了下去。

待终于写好了,红昭把纸条卷起来塞在衣袖里,转过头时才猝不及防看见床底下竟缓慢爬出一个人。

红昭被吓得心肝发颤,他睁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要往外跑时却看见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红昭将尖叫声卡在喉咙中止住,半晌才惊疑不定地开口:“……江桁?”

蒋漱清:气死我了

江师安:你猜我为什么不费工夫教这些大道理

第九十一章

95

江桁灰头土脸的,他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一双发亮的眼直直盯着红昭:“嫂嫂。”

红昭被他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江桁的模样又有些疑惑:“你怎么……你从哪里爬出来的?”

江桁好似瘦了许多,曾经面庞上柔软的肉都变做了贴着骨头的皮,只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一眨不眨黏在红昭的脸上:“嫂嫂……我听闻你改嫁了。”

红昭疑惑:“是呀,你不是出游了么?”他弯下腰看了看床底,望见了床下黑黢黢的暗道。红昭吃了一惊,“这又是什么?”

江桁回他:“是蒋漱清给自己留的后路。”他忽然伸手捉住了红昭的手腕,“嫂嫂,跟我一起逃吧。”

红昭把手收回来,望着江桁的模样更加疑惑:“你在说什么呀?青竹说你外出游历去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桁晃神了一瞬,喃喃开口:“游历?我再也不能外出游历了。”他回过神又坚持不懈地问红昭,“嫂嫂不跟我走么?”

红昭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