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退休了……”秦戈微微一笑。
“哦,那他也是退休职工……”张国忠补充道。
“养……养猪的?耶鲁大学教授?你们……不是风水先生么?”庄宁虽说哭笑不得,但也没再继续追问,“我觉得,国虎走的既然不是这条路线,咱们是不是返回城区。再找找其他线索?”相比职业问题,庄宁似乎更关心童国虎的行踪,“国虎是很谨慎的人,他不走这条路线,应该有他的理由!”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也不妨进山看看……”秦戈干脆把地图和gps都交给了庄宁,叹了口气,“刘先生……咱们此行不比以往,没有任何专业设备,事先也没有足够的资料与信息可以参考,最关键的是……”秦戈微微一笑。“你我二人的身体已经不比从前,尤其是在这种低温缺氧的环境里,我希望你能量力而行!”
“你快拉倒吧!”老刘头一脸的不屑。“上仙,当年在巴山,我跟国忠见黄旗杆子不稳,撒丫子往回跑,一眼没看住,你个老小子拔枪就往里头冲。我跟国忠返回头去救你险点把命搭上;忘啦?去埃及、去甘肃,哪回不是你闯祸?”说罢。老刘头拉开登山包的拉链,露出了被床单裹得严严实实的七星剑。“再说了,啥叫专业设备?我们的设备可都带来了,你个老小子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处理品,哪回真派上用场了?告诉你,咱这回来,随身可没带担架,就算带了我也抬不动你!”
“哈哈哈……”秦戈一笑,拄着登山杖目视不远处的山峦,“刘先生……我只是想提醒你,咱们这次的任务是救人,救人之外的事……”
“这个不用上仙你操心,我有分寸!”老刘头也站起了身子,“丫头,那几个坐标,离那个最近?”
“哦,先去这个吧……这里不是最近的,但若先到这里,我们可以少翻很多山……”庄宁微笑道,“我会尽量走低海拔的路线……”
……
事实证明,老刘头着实是低估了海拔三千米的徒步难度,更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要说这云南的山,跟当初的巴山俨然就不是一个概念,虽说庄宁在规划路线时已经着重考虑了海拔问题,但相当一部分路程仍需穿越雪线,巨大的运动量与高海拔的缺氧状态,把个老刘头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说若不是怕秦戈看笑话,真是连打道回府的心都有了。
“大概就是这里!”接近傍晚时分,四人来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高原草甸区域,在一条小溪旁边,庄宁掏出了gps,在草甸上转来转去之后锁定了小溪旁边的一处石堆,“应该就是这里!”
“这是什么?”刚步入草甸时,张国忠第一眼便觉得这个石堆有些不对劲,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草甸上码出个石头堆,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难不成是藏宝时做的记号?
“先别动……!”老刘头就着溪水洗了把脸,端着罗盘也凑合到了石头堆的跟前,眉头立马就拧成了疙瘩,只见手中罗盘的指针就好比犯了大烟瘾一样抖起来没完没了,放在往常,若是一般的畜生怨孽,指针小摆,真有成气候的充其量是大摆,真碰上能让指针像电风扇一样转圈的就得撒丫子逃跑,而眼下这种情况,盘子指针如地震仪般的高频乱颤,放任出道几十年还真没见过,“国……国忠啊,你看这是咋回事?”
“咦?”从老刘头手里接过罗盘,张国忠也是感觉新鲜,“这……是不是有什么磁场啊……”说实话,张国忠的观念毕竟比老刘头时髦得多,接过盘子的第一反应便是物理学原因,在张国忠印象里,道术范畴内似乎不大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磁场?”秦戈也凑了过来。
“秦先生,你看……”张国忠给秦戈也看了看罗盘。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高频抖动的指针,秦戈似乎也觉得不对劲,“这说明什么?有阴气?”
“不懂就别瞎猜!”老刘头一把拿回了罗盘。“阴个屁呀,都赶上交流电了……”
“张先生,刘先生和秦先生好像有矛盾啊?我看这一路他们怎么谁也不理谁?”庄宁把张国忠叫到一边小声道。
“他们从认识那天起就这样……”张国忠无奈一笑。
“那个石堆到底是什么东西?古代人的图腾?”庄宁似乎觉得老刘头和秦戈都不怎么好接触,只能把张国忠当救星。
“我也不知道……得先观察一下……”张国忠打了个手势示意庄宁后退,自己则站在原地开起了慧眼。在慧眼之中,只见石堆周边似乎浮着薄薄的一层黑青之气,单从颜色上分析,似乎是挺难缠的东西,但这层黑青之气又不是很明显,就好象被什么东西稀释过一样。跟以往那些厉鬼恶煞身上所带的,动辄给人以压迫感的阴怨之气又有着很大的不同,“难道这东西已经被童国虎破了?”
“国忠啊,看见啥了?”看张国忠眉头紧皱,老刘头也挺好奇。恨自己不擅长开慧眼啊……
“不好说!”张国忠深呼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像是成气候的东西,但貌似又没什么能耐……我怀疑是不是已经被童国虎给破了……”
“不像是破过的……”老刘头蹲在了张国忠旁边,“这种东西如果破的话就必须斩草除根,留一点尾巴都是祸害,那个姓童的不可能不知道这点!这玩意压根就不像是道门的玩意!国忠啊,你说会不会是……”
“刘先生。你指的是……云南的蛊术?”没等张国忠说话,秦戈先把话茬子接了过来,“难道说。蛊术还要磊一个石堆?”
“不好说……”老刘头撇着嘴一个劲的摇头,“没人见过那玩意……”按老刘头的话说,传说中的“蛊术”与“卯术”一样,同为上古六术之一,但因为绝传比卯术更早,所以并没有多少正式的书面记载。仅是在某些野史旁史中顺带手被提过几句,大家伙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而已。在一本名曰《广林杂记》1的古书中曾有这么一句对于蛊术的叙述。就已经算是古往今来对蛊术最为详尽的描述了:
“皿养蟲为蛊,蛊传阴为术。诛彼而殃己,遂绝。”
意思是说用(特殊)器皿养出来的虫子叫“蛊”,以这种虫子传播阴气(的方法)为(蛊)术,用这玩意算计别人,自己的损失比对方小不了多少,绝对的杀敌一千自损九九八,(因为性价比太低)所以就绝迹了。
从这段记载不难看出,蛊术这东西在某些方面,与抗战期间在徐州战区制造“疠子病2”的外疆邪术作用原理很是相像,都是以某种生物为介质传播阴气,从而达到害人于无形的目的,唯一的不同是制造“疠子病”的外疆邪术所用的介质是“灯芯草”,而蛊术用的则是昆虫。比起“灯芯草”而言,昆虫是会爬会动的,虫子会动,邪术也就会动,在这方面而言,蛊术的威力与破坏力显然更胜一筹,但因为绝传过早记载也太少,虽说大家都知道有蛊术这么个东西,却没人知道这东西具体如何施展。
在某些武侠或影片中,蛊术似乎就是放毒虫咬人的把戏,而在道门的一些旁史传说中则恰恰相反,蛊术所用的昆虫绝大多数是无毒的,即使有毒也不会致命,其破坏力仅在于虫子身上所携带的特殊阴气,要是真养一大堆的毒蝎子毒蜈蚣随身携带,恐怕害人之前施术者自己就先挂了。按道术的理论而言,包括昆虫甚至细菌在内所有阳气微弱的小型动物,都对阴气极为敏感,所以这门巫术的最大奥秘,无外乎是如何让对阴气敏感的昆虫能够对过量的阴气有所免疫,且能够携带阴气去攻击别人。
以老刘头的认识,早期的蛊术乃是以传统阴阳五行为核心理论基础的、根正苗红的中原巫术,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修“僰道2”入滇,这一巫术才传入以云南为主的“西南夷”地区,为某些少数民族巫师所推崇。自西汉伊始,此种邪术在中原逐渐绝迹,却在少数民族之中仍有传承,才给后世造成了一些误区,认为此术是土生土长的云南邪术,作用原理就是偷偷向敌人扔虫子,咬死一个算一个。
注解:
1《广林杂记》:《广林》为梁朝史书,因为是史书,所以其中很多关于政治、军事、宗教等敏感话题的记述相对隐晦,而《广林杂记》则为流传于民间的对《广林》内容进行深度解读的抄本,其具体成书时间及作者等信息均已不可考证。
2疠子病:详见《茅山后裔之不死传说》第四十二章:《疠子病》。
3僰道:也称滇僰古道、五尺道。是连接云南与内地的最古老的官道。(未完待续)
太平邪云 第三十九章 燃釜阵
“蛊术?难道一直到清末,这东西还没绝迹?”张国忠也是一愣,以慧眼观察,眼前这个石堆确实往外散发这一种类似于恶鬼恶煞的阴怨之气,看上去不像是善茬,尤其在罗盘上的显现更是匪夷所思,难不成盘子指针如地震仪般的高频乱颤,真是一群虫子爬来爬去闹的?“把这玩意布在这里,跟藏王冠的宝藏有什么关系?”
“卯术说早绝根了,不是也没绝么?”老刘头站起身子,拉开背包取出来被床单包着的七星剑,“管他跟王冠啥鸟关系,先破了他个球的再说!”
“你准备怎么破?”一听老刘头要破这个疑似“蛊术”的石堆,张国忠也是一阵纳闷。
“天下万物,阴阳谐则生,阴阳破则亡!”老刘头一边人五人六的叨叨,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大串的铜钱与一大把鸡翅骨,铜钱每两步摆一枚,钱中方孔插以鸡骨,“国忠啊,看我给你煮一锅虫子汤!”
“燃釜阵?”张国忠赶忙起身拉住了老刘头,心说这个宝贝师兄兴许真是觉得自己活够了本了,越老胆越大,真是什么悬儿都敢玩啊……“师兄,这玩意是不是蛊术还不一定呢,万一里边是什么要命的玩意,你这么弄会出大事的……”
釜,在古代是锅的意思,“燃釜”二字顾名思义就是用锅煮。此阵是明朝一个叫张子壶的道士发明的,说起这个张子壶,在道门里绝对算是个风云人物,名气甚至不亚于炼虬成仙的霜怀子大爷。此人扬名于大明景泰年间,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修为高深,而是单纯的有钱,跟张子壶相比,什么全真正一这些名门大派的宗师大德们。也就比叫花子强点有限,充其量是自己能挣出个饭钱而已,反观人家张子壶,光是云锦1的道袍就三四件,你承位祭祖才舍得穿出来充门面的衣服,人家当工作服穿;相传此人原本就是个一文不名的游方道人。结果游着游着就游成首富了,自掏腰包在广平2城外黄金地段修了一座里外六通的大道观,规模堪比全真祖庭,一时间道门震动,大伙纷纷猜测此人一夜暴富的钱是哪来的。直到后来官府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理由介入调查,张子壶暴富的原因才大白于天下:如此金山银山富可敌国,只不过是因为一个“燃釜阵”。
所谓的燃釜阵,其作用原理并不复杂,通魅(孔方钱、铜钱)属阳,鸡喉(鸡骨)亦属阳,在属阳的法器发挥重叠作用的前提下,再聚以天地之阳气。正所谓“阳阳相叠,则阴无存焉;若置怨孽邪煞于燃釜之阵眼,必似烹煮炮烙之刑。不胜受耳。”说白了,就是人为制造一个封闭性的极阳环境,把附有怨孽的东西摆在中央阵眼,这种极阳的环境对于怨孽而言无异于烹煮炮烙一样痛苦,放任再厉害的哥们也得认怂逃跑。
在当时而言,社会上因为附有怨孽且除之不去。而被视为不祥之物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自偷偷发明“燃釜阵”之后。这张子壶便以近乎白送的低价收了不少此类邪门宝贝,并且用这个阵把里面住着的爷爷们都给煮出来了。之后反手高价一卖,想不暴富都难啊,但话又说回来,若真把人放锅里煮,直接就熟了,是不可能从锅里冲出来报仇的,但怨孽可煮不熟,真有什么厉害角色若是让你给煮出来了,接下来的可就是翻天覆地的报复,不过这张子壶也不是傻子,学了几十年的道术,当然知道把一些修行了成百上千年的大爷大妈们煮出来是什么后果,所以每次操作燃釜阵自然也会给自己留足后路,怨孽被煮出来报复不要紧,只要别报复到老子头上就行啊,也就是说,张子壶每用燃釜阵煮出一位爷爷,社会上就会有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躺着中枪,无缘无故的被怨孽恶心一辈子甚至当场被搞死。
真相传出后,虽说官府并没有什么法律依据治张子壶的罪,但在道门圈子里这哥们却算是彻底的臭了,这燃釜阵本身虽不是什么邪阵,但干的事可是太缺德了,以至于后世很多正派的道门子弟对此阵嗤之以鼻,甚至有些门派直接将此阵列为禁阵。说实话,以此阵的作用原理而言,就算不禁,除了把普通魂魄激成难缠的厉鬼恶煞之外,也没有什么实际应用的价值。然而,就是这么个能把小事闹大大事闹砸的冷门阵法,却要被老刘头用来对付蛊术。
“哎呀国忠啊,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老刘头似乎有点不耐烦,“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敢这么弄,肯定有分寸……”一边说着,老刘头从包里拿出了四截红绳,每根红绳又系了一根鸡骨,四人的脖子上每人挂一支,之后又往每人的腰里别了一张“天梁符”,“我告诉你,这个阵我研究过好几年,那个石头堆若真是蛊术,我保证他一锅虫子汤,要不是蛊术,这阵也能把里边的东西撵走,管他是什么玩意呢,先破了他个球的再说吧……退后退后……”老刘头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柄朝上刃朝下,口中念念有词,眼见着就要动手。
“天梁符?”看着老刘头掖在自己腰里的符,张国忠也是一愣,天梁就是天的脊梁,顾名思义就是山,所谓的天梁符,其作用实就是在短时间内把人伪装成石头,俨然就是个“迷彩符”,这玩意真能管用吗?就算管用,把这个石头堆破了,你是爽了,里边东西出去祸害别人怎办?这不是缺德么?
“师兄!”张国忠似乎没有老刘头那么不管不顾,“你破这个有什么用啊?这跟童国虎的毛病有没有关系还不知道呢,你非跟它较什么劲啊?这山里万一再有个野营徒步的,这不是缺德吗?”
“国忠啊,你看这地方像野营的地儿吗?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咱们犯神经病来这转悠,谁吃饱了撑的来这干啥?再说了,这东西放在这不破,真来个野营的,手欠把石头搬开。不是更危险?”老刘头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一通上纲上线反而把张国忠给问没词了,“退后退后……憋住气!我不说话都别喘气……太玄三一,元亨利贞……”老刘头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主意已定,张国忠无奈。只好拉着秦戈和庄宁后退了十几步,憋着气等老刘头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