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望着站在中间的少女,鬼宿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少女的衣裳瞬间被染成了暗红色,整条右臂看起来就跟被打断了那般,毫无活力地垂挂着,鲜血流到她右手的手指尖,又“嘀嗒嘀嗒”地滴落到地上。
“温暖!”角宿连忙奔到温暖身边,查看她的伤势,“你怎么样?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替他挡?不值得你知不知道啊!”
“角宿……够了,已经够了。”温暖低着头,任由额前的刘海挡住她的脸,“我只是让你杀鬼宿至亲的亲人就好了,没有让你伤害他……既然他至亲的亲人都死了,那么也就祭慰亢宿的在天之灵了,至于鬼宿,就让他生活在孤独和悲痛里面吧。”
“其实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没了活着的盼望,却仍然活着……所以角宿,对敌人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孤老一生,至死都活在痛苦里。”
“温暖?!”角宿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明明不是你让我杀鬼宿的家人,明明是我自己的决定啊!
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
为什么要这么说?那不关你的事啊!
“心宿,目标达成,我们走吧!”
从一开始就持着旁观态度的心宿被点名后,收回探究的目光,说:“好的,温暖小姐,一切全听您的吩咐。”
一件外袍盖在她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紧跟着一只粗壮的手臂将她揽入怀里。
若是以前,她定会心跳加速,也期待着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可是现在,她非但没有怀春少女的雀跃心情,反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并且越快越好。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你指使他杀我的家人?”
颤抖的尾音夹杂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温暖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她转过身,看向鬼宿,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
“是的,是我让角宿这么做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良久,鬼宿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悲伤又那样的绝望。
“杀人偿命……好一个天经地义啊……”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冷酷而决绝,“如果说之前我还当你是朋友的话,那么现在起,我们就是敌人了!青龙巫女,请你好自为之,下次的见面,也许就是决战时期了。”
温暖勾起嘴角,声音冰冷,“琮鬼宿,好像你忘了一点,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当你是朋友。”
有雨水落在头发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头发瞬间被打湿,湿漉漉地贴着头皮,雨水从头顶流下,顺着脸颊的弧度滴落到下巴,汇成一道细小的水流,冰冷的毫无温度,甚至连身上的最后一点暖意也被带走。
“心宿,我累了。”靠在心宿胸口,温暖说。
“嗯,我们这就回去。”
窗外,雨还在下着,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温暖靠坐在床头,任凭大夫给她检查伤口。
大夫说最深的伤口在右肩,若是再偏差一点,整条手臂都废了。因为伤口太深,几乎能见到白骨,除了止血还要缝伤口。
没有麻药,没有止痛药,当消了毒的针刺入肌肤,又狠狠抽出时,温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失神地望着窗外。倒是她的侍女桃儿,一直提醒大夫要轻一点。
等伤口缝好时,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大夫交代应注意的事项,又开了些外伤的药,才背起药箱离开。
“温暖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去准备点吃的?”见温暖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坐着,桃儿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开口。
虽然她家小姐回来后一直挺安静的,但是她觉得这并不是正常的,这样的安静让她心慌,让她不安。
她不晓得她家小姐发生了什么,可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就好像全身的生机都被吸干了,只留下一具披着人皮的躯体。
披着人皮的躯体?桃儿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呸呸呸!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小姐?”见她不回答,桃儿伸出手在温暖眼前晃了晃。
温暖回过神,没有焦距的双眼逐渐明晰起来,“我不饿,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我想休息一下。”
“哦……”桃儿摸摸鼻子,有些放心不下地离开。
☆、第六章:
日出之后,皇宫大门缓缓打开,小太监打着哈欠,双眼朦胧还泛着泪花地跨出殿门,并长长伸了个懒腰。
本该是各个官员进殿觐见的时候,宫门外却空空荡荡的。
寒风瑟瑟,吹得他的后颈一阵冰冷,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困意顿时被吹没了。
“什么鬼天气!”他搓了搓双臂,望着头顶的日头嘀咕。
明明阳光灿烂着,却是这么的冷,那大太阳纯粹是摆设的么?忽而,他感到比之前还要冷的寒意涌来,猛地一个激灵,转眸时有人远远地走近来。
一头显眼的金发在风中飘摇,银白色的铠甲反射着日光,晃得几乎能亮瞎人的眼。他走路似乎自带着风,将披在他后背的那件披风吹起。
阳光很灿烂,可是这个太监感觉不到温度,只有彻骨的寒冷。
“陛下呢?”那人走近后问,高大的身形将太监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的声音也很冷,好似他一出现,热度都被逼退好几分。
太监仰着脖子,张了张嘴,嗓子却好像被卡住一样讲不出话来。然后他见他轻蔑一笑,又自言自语。
“我知道了。”
说完,金发男子大步离去,留下瘫软在地大口喘气的太监。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是他总觉得有野兽蛰伏在暗处,伺机等着发动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