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学生都被赶回宿舍,数只守护灵窜出城堡,直往不同的方向。

赶去迷宫的教授无人敢喝止抱起安雅回洋房的阿克塞斯,他们只能把受伤的学生抬回城堡。

还没抬进医护室,尤金夫人就拦了下来,坚持把他们送去镇里的医院,甚至是要确认没性命之忧后,立刻送回他们各自的家里。

几位治疗师生气,责骂尤金夫人罔顾学生性命,反被老妇人冷脸怒斥。

“一群脑袋被驴踢的蠢货,我这是在救他们。等校长和夫人回来,你们以为这群兔崽子能活着走出医护室的大门吗?”

这些学生都是北地家族的孩子,将来不怕逮不到人,也不怕家族会维护犯了事的男巫,可如果校长夫妇见到爱女的惨况,难保他们不会被愤怒冲昏头,打死罪魁祸首。

出了人命,局势会陷入无法挽回的局面,他们的家族不会善罢甘休。

煤心党一直无法侵入北地,就是因为北地家族像铁桶一样坚固团结。此刻绝对不能让北地家族离心分裂。

只是在出校门时,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两只大狗狗被送回牧场,阿多理教授和魔药课教授在全力抢救,他的所有学徒气炸了,直接堵在校门口要找那几个罪魁祸首算账,各种校规禁止的脏话满天飞。

两个治疗师和两个教授差点拦不住义愤填膺的学生,直到金色羽毛像箭矢急穿,横插在两方中间,强大的魔力将学生弹开。

还是尤金夫人镇场,呵斥学生别来添乱,但她没有阻止最小的那个学徒趁乱把雪怪的屎丢去那几个恶霸身上。

在她的调度下,事情才没有恶化到最严重的地步。

而伤人的阿克塞斯,在校长夫妇赶回来后,满身鲜血的军装都没换下,自己走进了地牢任人处置。

校长维护自己的学徒,也自认阿克塞斯没错,多数受伤学生的家族自觉理亏,纷纷不追究,也接受了退学的处置,唯独保罗的母亲。

校长带着阿克塞斯去保罗家里谈判,他母亲的态度强硬,说自己儿子犯罪自有律法可以审判,可阿克塞斯私自动刑,也得被严惩。

保罗伤得最重,扭断的四肢接上了也会终生残疾,他母亲一向视他为骄傲,为此备受打击,精神愈发偏激,见到阿克塞斯更是歇斯底里。

她叫嚣着,要除掉阿克塞斯的军功和军衔,还要把他投进最森严的黑塔监狱里。

那里有一半的煤心党都是被阿克塞斯所在的军队捉回来的,他进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校长和保罗母亲各不退让,校长明显动怒,握住恶犬手杖就要敲地施法,将保罗的家族城堡都一起埋葬。

最后,是魔法议会出面调停。

“她们怎么会大发善心?”安雅觉得不对劲,母亲说过魔法议会的那些大女巫不是坏心肠,但也别期待她们多有正义感。

这件事说到底是斯内菲亚特这座魔法学院的内部事,轮不到魔法议会插手。

“是因为爸爸?”安雅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不是。”墨菲摇头否认,“是为了阿克塞斯。”

阿克塞斯这几年立下赫赫军功,本来就备受关注,但最关键的是,上面的人发现他在吸取实战经验,私下不断研究着如何压缩强大咒式的复杂结构。

越强力的咒术,结构越复杂,咒语越冗长,从古至今,不少巫师在咒式演算上前仆后继,就为了创造出更高效的咒式。

而阿克塞斯调整后的咒式,咒语减了三个字符,威力却不减。巫师战争里,谁能掌握更精准更简短的咒式,谁就是赢家。

副议长亲赴保罗家里,黑皮肤黑寸头黑口红,黑纱帽黑长裙,身形像只黑豹一样优雅精悍,只微微挑眉,美艳霸道的气势震慑全场,保罗家无人敢说话。

说是调停,其实是议会单方面逼迫保罗母亲退步。同时确保她不会为了报复而通敌煤心党,副议长前脚刚走,保罗几个早被授意过的阿姨后脚就强夺实权,美其名曰让保罗母亲专心照顾儿子。

“这些都是贝洛尼卡夫人告诉我的。”墨菲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议会虽然保下阿克塞斯,但也释出信号,不许我们这方再追究,事情到此为止。夫人很不服,她很生气校长不让她同行,她真想一锤子敲碎那些人的头骨,敲不到人,至少也该让她去敲垮他们屋子的承梁柱。”

安雅拿住小银勺,一圈圈拨弄杯里的红茶,她映在漩涡的脸扭曲变形。。

哦,她也想敲人,就拿着母亲的锤子敲碎保罗的头,就拿着这个勺子把他的眼球挖出来,就砸碎全桌的碗碟把碎片都插进他皮肤里。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安雅陷入杯中漩涡,精神恍惚。

“还有一件事。”墨菲突然吞吞吐吐,“陪伴你的那两只狗狗……”

漩涡止住。

“啊……”安雅抬眼,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重要事情,“它们,它们怎样了!”

“阿多教授已经尽他所能救治,但两只狗狗已经老了,恢复能力不如从前。”墨菲握住她的手,面含忧伤,“它们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那天傍晚,安雅偷偷溜出洋房。

就算心里还是很害怕,就算双脚还是虚浮无力,残存不多的勇气、对两只狗狗的思念,还是支撑着她踏出去。

进入绿篱迷宫,她闭上眼,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气喘吁吁都没停下。

跑得快一点,坏人和噩梦就追不上了。

落满雪点着小灯的牧场有种静谧感,所有魔兽都窝在自己的屋里,安雅以为晚餐时间不会有人,但狗狗小屋前已有访客。

阿克塞斯一身黑衣盘腿而坐,两只大狗狗靠坐在他身侧,头枕在他膝盖上,他在帮它们修毛。

他听到踩雪声,抬头望来,见到是安雅,下意识要起身又突然止住。

安雅缓缓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去靠近两只狗狗,轻轻喊它们,轻轻抚摸它们。

它们感应到了,虚弱的呼吸一瞬急促,毛茸茸的头费力抬起,眼帘半睁开要寻她。

阿克塞斯帮忙把一只狗狗抬进安雅的怀里,她抱住那温暖的身躯,从头顶抚摸到尾巴,嘴里不断喃喃,说着不痛了、已经没事了。

说着说着,眼眶逐渐挂满了泪。她把脸埋进狗狗蓬松柔软的毛发里,让它们再帮她擦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