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白帝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个凡人之躯。”
妄真双手迅速结出手印,口念咒语,只见山洞四方都显现出了金色符咒,像是一张天罗地网将燕璇和宋青阳包围了起来。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们若不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我就……”
“我答应你。”妄真话还未说完,燕璇就先打断了他。
妄真似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服软,顿了一下,随即哼道:“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你们这些个公子小姐,哪里知道天下有多少人还在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燕璇无语至极,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不给钱不行,给了钱也不行。
燕璇很想回怼回去,可又怕打不过他,又怕他破罐子破摔唤起宋青阳的记忆,遂只好先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你说的我都答应了,你是不是也该给点诚意,与我说说你是怎么将邹大娘招来的?”
知道他在乎钱,燕璇先行递了一万两给他,就算是押金了。
见了钱,妄真才对他们稍微和颜悦色了一点,解释道:“鬼索缠树而长,寄生而活,人体于它就像树一样。缠人精算是鬼索的分身,只要有人使用了缠人精,就会变成鬼索的宿主。
缠人精在人体上所吸收到的津液,都会通过木盒子送回鬼索本体。作为寄生,宿主的生死情况鬼索是最清楚的。人死后,魂魄也能作为养料,鬼索得过他们的津液精气,不用贴身衣物,只用鬼索就能将他们的魂魄招过来做鬼索的肥料。
普通魂魄作用不大,一般招魂时遇到阻拦,我就会放弃,邹大娘被老鼠啃食而死,受尽折磨,死后怨气冲天,这份怨气于鬼索来说乃是大补之物,所以尽管遇到了两次阻拦,我还是进行了第三次招魂,并做了带刀护法随行。”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缠人精一经使用,津液送回本体,就会被鬼索盯上,直至将灵魂也吃干抹净才会罢休。
“按你这个说法,是双赢的局面,鬼索得了养分,你也得了钱财,穷人得了救济,还顺便灭了一批好色之徒。不过话说回来了,鬼索有这么多分身吸取养分,不应该修炼得很快吗?为什么还会供不应求呢?”
“别提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鬼索虽已成精,但修为太低,仍要遵从四季变化,尽管妄真弄来火岩石给它供暖,到了冬天它还是会进入休眠期,不仅做不出分身,日常所需要的能量供给也是平常的三四倍。
为了能多赚点钱,妄真选择在春夏时候让它多弄出点分身,只想着多卖点出去,宿主越多,养分越多,好让它在冬天前能将修为更进一步,在冬天也能正常产出分身,谁知道那些个奸商不按套路出牌,他们嫌妄真大肆卖出,压低了市场价格,于是故意传出错误的用法,让大家误以为缠人精只能作为一次性使用的东西。
大量缠人精使用过一次后就惨遭毁灭,所得的津液都还来不及送回本体,以至于鬼索被消耗太多,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燕璇听完,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不是奸商作祟,而是有人发现只要玩弄过缠人精,就会被鬼索锁定缠上。他们又想玩又不想被鬼索锁定,所以故意用这种法子逃脱鬼索。”
妄真一愣,“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管如何,鬼索死在你们手上,你们两个得赔钱。”
看他要钱的架势,燕璇很想掏出混元镜照照,看看自己额头上是不是写着冤大头三个字。
“飘渺镇凭借着与官府勾结保人已经上了正轨,你还要大肆捞钱做甚?我看你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看你那道观就知道了,要在山顶上建造那么大个道观,不定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可不就是钱财堆积起来的吗。”
“你晓得什么,这道观在我师父手里就已经有如此规模,他才是沽名钓誉,贪财好色之辈,我所赚取的每一文钱,全都用在铺路修桥,救济穷人上面,未曾贪过一分一毫。我要钱,是因为天下还有穷人!”
一听燕璇怀疑他的人品,妄真着急了,赶紧解释说道。
0139 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
“我师父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嫌贫爱富,他只给富人看事算卦,为有钱人锦上添花,从未想过,他的本事可以给多少穷苦人家雪中送炭。他情愿用钱给玄机观添上一块可有可无的砖,也不愿将银子施舍给山下快要饿死的人。他贪财又好色,自私又自利,可他伪装地好,他不仅要利还要名,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淡泊名利的真仙人,也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
妄真的反应有些不对,燕璇轻轻眨眼,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话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你好似特别在意我说你是沽名钓誉之辈?”
妄真一愣,也不知是不是火岩石在旁边的缘故,他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面对燕璇和宋青阳凝视的眼,他的眼神不禁往一旁躲闪了一瞬,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他马上大声否认:“我不过不想你们误会。”
“是误会吗?我看你刚刚坐在高堂之上,还挺享受被人簇拥和吹捧的。”
燕璇狐疑地目光,让妄真涨红了脸,就算在光线不好的山洞里面,也能看到他面上的心虚。
“我……”妄真还想否认,被燕璇打断了,“活神仙不好当吧?”
“活神仙”三个字此时就像是一座大山,腾地压到了妄真的身上,压垮了妄真的脊梁,让他瞬间低下了头,再没有刚刚的理直气壮。
许久,妄真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明明我的初衷是为了大家好。”
妄真是穷苦人家出身,年少时经历过太多穷人的无奈与心酸,后来被道机子收做弟子,跟着他学艺时,去过许多富贵人家,见识过富贵子弟一掷千金的潇洒,也见识过富贵人家的讲究。
看多了穷与富的差距,他恨极了那些个不知人间冷暖的富人,也恨透了他的师父,恨他明明有能力帮助穷人,帮助弱者,却毫不作为,反而去帮助什么都不缺的富人做事,于是在师父死后,他散了师父这些年累积的财富。
他想帮助穷人,想让他们能够吃穿不愁,病有所医,老有所养,可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愿望,真要做起来太难了,仅凭种地,只能做到简单的温饱,要想赚钱,还得创造出更多的价值,于是他想法子将这儿弄成了个避难所。
他觉得,用那些恶人来养穷人没什么不对的,遂做的心安理得,为此,他还不惜与当地县令勾结。县令为了政绩,他为了百姓,为了钱,不管那些人犯了什么事情,只要他们有钱,就能在此地活命。
慢慢地,他的名号传了出去,不论是在道界还是江湖上,他妄真都有了一席之地,周遭百姓们全都奉他为活神仙。
刚开始他还不习惯,可当一个人,两个人,成千上万的人都喊他为活神仙的时候,他信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帮助所有人,是真的活神仙。
随着周边村庄并进,飘渺镇的居民增多,他这个法子慢慢显露出了不足之处,穷人太多了,光是靠保人所得来的钱财已经无法满足,他只能另外想别的赚钱法子。
可钱哪是这么好赚的,他每次给人看事得来的银子全贴补出去也远远不够,这时候,那一句句“活神仙”就变成了一座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维持“活神仙”这个称呼,他不能露怯,他只能更多的给人看事赚钱。
就在撑不住的时候,他遇到了鬼索。
鬼索会成精是因为一具怨尸埋在了鬼索根处,鬼索得尸体阴怨之气成了精怪,经常会将路过行人缠去吸食津液精气。
死过几个人后,附近的人害怕了,于是集资找到了他。
他第一次见到鬼索,就看见它像蛇一样缠在个男人身上,藤蔓钻进了男人身上每个洞,吸取他的津液,连眼睛也没放过,眼球被藤蔓挤出眼眶,挂在眼边,却不见一点血。然而就在这恐怖至极的场景之中,那男子被它玩弄得射了精。
他施法将鬼索擒了,本该是要将它杀掉后拿去鬼市贩卖的,可那时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男子高潮时候的模样,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违背师门训诫,留下了鬼索,将它带回了玄机观,用它做出了第一根缠人精。他明知道鬼索有一定的危险,可他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能买得起缠人精的一定是富贵人,是好色之徒,像这种人,和那些犯了事的穷凶极恶之徒没什么两样,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怜的。
有鬼索赚钱后,他肩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那一瞬间他非常开心,可他不是开心穷人能得到救济,而是开心自己的名声保住了,“活神仙”的称谓保住了。
他再怎么也欺骗不了自己,现在他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穷人,而是为了自己,他也和师父一样,也成了个沽名钓誉之徒。
“我承认我图个好名声,但我所行之事无愧于心。”
“既然无愧于心,你心虚什么?别骗自己了,早在你庇护罪犯,动用鬼索,决定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的时候,你已经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了。你比你师父更加可恶,你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给人审判定罪,你用着自以为正义,自以为善良,擅自决定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