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放心,女儿会自尊自爱,不会做让您蒙羞的事。”
容惠被张氏的一席话说的面上刀刮一样,想到之前家里的那两个妾平日里谄媚邀宠还会窝里斗的不齿行为,心里不由得暗自发誓,她是有骨气的,一定不会成为那样让人不屑一顾的人。
看着容惠这样的态度,张氏心里更担心了,可是真的说不出口劝她别这么做的话。
她本想着让女儿多揣摩那两个宠妾的行为,以后也好适应大皇子府的生活。
但是那样又违背了她从小对女儿的教养,好人家的女儿便是嫁了人也要靠着德行和贤惠让丈夫尊重,以色侍人邀宠献媚成什么样子。
张氏内心百转千回,而容惠内心依然是茫然和彷徨的,只是眼神却渐渐坚定了。
容家是大家庭,从新野到京师一直没有分家,容惠不仅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庶出的一弟一妹,堂兄弟姐妹更是加起来十来个。
在这样聚居的大家族过日子,人人性格又各不相同,人情世故纷繁,亲戚间平日里难免会磕磕碰碰,孩子们也会受到大人的影响。
和这些兄弟姐妹们既要热热闹闹的好好相处,又要让自己不吃亏不受欺负,也是一桩不容易的事,所以容惠从小就被磨成一幅好脾气,在大人眼里乖巧懂事,能忍得住委屈,也能藏得住心思。
到了现下的境地,容惠知道知道哭闹和挣扎都是没用的,惹恼了容嫔她们更是没有好处。
刚才在大殿里,容惠也看到了容嫔对她们母女的态度,不仅由不得她们说个不字,怕是在容嫔眼里,她们连人都不算的。
但是不管自己未来是什么样子,她都会努力好好过日子,坚定本心。
“容姑娘跟着娘娘,这今后的前程哪能有差呢,以后也就是脱胎换骨成贵人了,容太太您就尽管放心好了。”
等这母女俩多说了几句话后,就有容嫔身边的嬷嬷过来打断二人,暗中催促。
张氏在庭中落泪,本身就是犯了忌讳,宫中的规矩,便是哭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主子面前,心里再苦面上都要带笑。
主子的吩咐和安排,哪容得下你唱反调。
只是张氏毕竟是娘娘的亲戚,容嫔惯是个要脸皮的,脾气也不太好,张氏又来自宫外,听说身份也就只比平头百姓略强一点吧。
这点子出身,在见惯了贵人的宫人眼里,蚂蚁都算不上,这辈子大概进宫的机会也就这一遭了,故而之前的嬷嬷也懒得乔张做致的摆脸色训导,就当给容嫔做脸。
老嬷嬷面上带笑,可是身体却不着痕迹的隔开了张氏和容惠,将容惠交给身后的大宫女后,嬷嬷亲自送了张氏往外走。
走了几步,张氏忍不住回过头,看着容惠不顾宫女的劝说,还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前方的宫门,眼泪又刷的流了出来,被嬷嬷半拖着带走。
一直到张氏跨出宫门,远的再也看不到身影后,容惠这才肯放下执拗,一路跟着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宫女来到已安排好的后殿东次间休息。
屋内陈设典雅精致,从衣裙钗环到梳妆台上的一应物品都是早已备齐的。
直到被引到屋子里的贵妃榻上坐下,容惠才切实的感受到,留下自己,真的是容嫔娘娘早就打算好的。
原本容惠只知道自己有个在宫里当娘娘的姑姑,还有个做皇子的表哥,一家人对此都引以为傲,虽然不敢说自己家是皇亲国戚,可是不论是在新野还是在京师,都有人给他们家几分薄面。
尤其是容惠生的晚,她出生时容家的日子就过得很不错了,有点家财,又有宫里的贵人亲戚,在京师虽然父亲只是捐的小官,没什么实权,但是她们出门跟着母亲出门交际时也都腰杆挺直。
而具体当娘娘的姑姑和当皇子的表哥是什么样的,他们所在的皇宫是什么样的,皇帝爷爷是不是真神仙下凡,因着太遥远了,容惠都想象不出来,只当做传说般。
直到容嫔突然派出宫的嬷嬷来到家中,在嬷嬷口中才有了那么一两分的轮廓。
她初次进宫,之前十五年来见过的最豪富的府邸就是家乡的员外府,而皇宫却是凡人不能想象的,所以一路既战战兢兢又被这满目繁华所迷。
入目的一切都是金碧辉煌,宫门的守卫庄严肃穆,连宫女们一个个都身子窈窕气质不凡,伺候的黄门更是容惠从未见过的,听说是“不是男人的男人”。
若不是来之前张氏吸取上次进宫的教训不断地嘱咐容惠,又有容嫔派来的嬷嬷曾经严苛的指导她宫中规矩,她这才能一路上小心地不行差踏错,连眼睛都不敢乱看,只敢看着前方。
容惠一直太紧绷了,如嬷嬷所教既不敢喜怒形于色,现在到了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了,这才敢稍微喘口气。
即便只是安置容惠这么一个出身低微无关紧要的人的客房,对她来说都豪奢的让人如临云端,处处锦绣,屋内一角置着瑞兽香炉,有高雅宜人的熏香袅袅,铺陈华丽,处处精美。
宫廷果真富贵迷人,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富贵,却不是容惠所要的,只让她为难。
她从不是野心很大的人,便是从小在家中姐妹里长得出挑,也没想过高嫁,对未来只求有夫有子平安顺遂,之前定亲的那户人家,条件她就很满意了。
现下的一切都被容嫔打碎了,容惠想着自己临行前还没做完的针线,大红枕套上未绣好的鸳鸯,心头一阵钝钝的难过,从此后她连大红色都用不了。
就在容惠摸着榻上金红色绫罗宫缎制成的条褥和靠背时,方才替她引路的那名清秀标志的青衣宫女偷偷的撇了撇嘴角,却在容惠回头时,重新摆了一副宁静可亲的笑脸来。
“容姑娘,您就先松快一下吧,说不得娘娘一会儿就会有其他安排。”
随后宫女为容惠净了手脸,拿过现成的一整套时兴的宫粉利落的为她重新上了妆,还为她梳了一个宫中时兴的飞月髻来。
只是宫女手虽然灵巧力道却不轻,方才上妆时就揉的她面皮发红,梳头时更是不分轻重,扯得容惠头皮发麻,梳完后的梳子上,还挂着几根断发。
可这毕竟不是在家中,容惠心里虽是委屈,可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身份不显,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唯有谨言慎行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而不光是不能表现出不满,甚至连一丝不适的感觉都不能露出来让宫女没脸。
她那放在膝上的两手一直偷偷攥成拳头,指甲都深深的陷进手心里了,这才维持着面不改色。
03
待梳完头发,容惠迅速眨去方才因疼痛而在眼中起的一层水雾,笑着应承宫女道。
“谢谢姐姐了,敢问姐姐怎么称呼?我初次进宫,日后说不得还要姐姐多照应些才好,我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说罢,从手腕上撸下自己一直戴的赤金缠丝镯子,容惠贴心的放入宫女手心。
这是容惠身上最值钱的首饰,还是嬷嬷来容家后她学规矩辛苦,母亲特意做来安慰她的,现在容惠只庆幸自己进宫时戴着这个,不至于礼都送不出去。
暗中掂了掂手中镯子的重量,摸着是实心的,分量也不轻,宫女脸上的笑意这才真切起来。
宫里虽然见惯了好东西,但是大多是归了宫册的,摆着光鲜好看而已,便是主子娘娘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得了这些东西的主。
宫女更是只有日常的份例和偶尔主子的赏赐,便是再看不起容惠,能攒一点私房她也乐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