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他来接你吗？”

“我去跟百合住，然后就会试着找公寓。”

薛世绅气得攥住她的手腕，“这什么男人要你这么上心？都这样了还不帮你不管你，你图他什么？算什么男人？”

她转着手腕要挣脱出来。眼前的男人怒气太盛，一改往常温和的绅士形象，像是要把她逼到绝路。她并不擅长撒谎，一被逼问也容易兜不住。她不怕承认，但一想到这个人是钟远，她怎么都要把话死死咽回去。

“世绅，别这样……”

“你图他什么？你说说看！”

“我只是，”她柔柔地央求，“只是想自己生活一段时间好吗？我从三年前认识你，就没有……没有任何正常的生活……”

“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

在他的怒火之中，林巧儿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已然带着微微的颤抖，“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

“你伤心，因为我有婚约。我想办法把它取消了，你怪我让你等太久？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

“不是，”她拼命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你怪我不愿娶你吗？我哪里不愿娶你了？”他的吼叫里带点伤心，“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段时间？这么点耐心都不愿意？”

他发火的样子格外瘆人，林巧儿从没见过他这模样。

她以前听说过一些，他私下也是有狠手段的，黑白两道通吃。她猜想过他这么年轻就在家族中掌握大权，靠的不完全是商业才能和绅士举止。

大家族的利益总是被血缘捆绑，又为利益流血。

她只是听过几耳朵，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薛世绅不在她面前表现这一面。但现在她看到了，他那喷火般的眼睛让她瑟瑟发抖。

她后退几步，贴到墙上。

沙发上的Latte惨兮兮地呜咽两声，缩进了两个抱枕的缝隙间，连毛绒绒的尾巴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我会娶你！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逼我！”

林巧儿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上床的场景，那缠绵温柔的舞曲之中，她娇羞地同他坦白这是她的第一次。他却忽然生气了，诘问说不必用这种方式逼婚。

林巧儿一直没有懂他那时的反应，偶尔想起，她觉得那时他一点都不爱她。

可后来的相处就把这奇怪的一幕掩盖了过去，她知道他心里有她的，但她从来不知其中的分量。或许他对她，只是像她对Latte的喜爱。

薛世绅压根就想不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得很深，才会被这种爱情的无力感弄得心烦意乱。那时的他竟然为这爱情害怕了，害怕她是来骗他，用这爱情逼他结婚。

那是他当时根本给不出的承诺。

许多事就是在这样诡谲的话语和气氛之中显现出端倪。

0116离家

脑海里全是嗡嗡声，林巧儿的后背贴着墙，瞪大了眼睛看她。

她那像鹿一般清澈又美丽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她那软糯的声音嗫嚅着从嘴唇里发出来，颤悠悠的，但是很肯定，“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没有？！你觉得我不爱你？”薛世绅大吼，“你就不能为我想想？”

温柔的情话被他以暴怒的方式喊出来，这场面有诡谲的温馨和恐怖，是画布上胡乱混杂在一起的颜色，让人无法分辨，只能干着急。

“不是，就算你爱我……”她的叙述依旧缓慢。

“就算？”他忍不住打断，“就算？”

“因为我从来不确定这件事……”她觉得到了这一步，说开也许对他们都好些，“我很爱你的，但我从来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的心。”

薛世绅对着这偌大又精致的公寓，手臂在空气中狂躁地一挥，“你觉得我买这公寓是闹着玩吗？”

“你对我的好，就是像情人那样，觉得逗我让你开心……”她终于落下一滴泪来，眼里却是坚决的，“就算你爱我，你也不会娶我。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从来都没有。”

薛世绅在刹那间也无言，因着愤怒，他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着。

他总以为大局在握，可这也是近期的事。以前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喜欢她，对她的爱充满控制欲，偏偏没有任何承诺。

他们之间的爱情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支离破碎，他倒没事，她被反反复复割得遍体鳞伤，却一直强颜欢笑。

现在，薛世绅终于感觉到了，这碎玻璃割到了他身上。

她那么柔弱，没有伤他，提分开也是温和又平静的。她没有用这碎玻璃刺他，他却觉得一片刀似的刺物直直插进心里。

他们之间的误解导致的隔阂原来这么深。林巧儿一直知道，她再爱他，也知道再长的陪伴都只是一场道别。薛世绅却后知后觉。

她付出过真心，觉得问心无愧了，他却发了疯。

他气呼呼地冲到她面前，“你利用完我，现在就想这样把我甩掉？！”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林巧儿的身子骨从小就弱不禁风的，他没有动手，光是那怒气就能把她烧化了似的。她明知什么都抵抗不住，还是决定为自己活一次。

“我没有利用你，你知道的。世绅，别这么生气……”

“不过是因为你母亲的病，为了钱你才来找我！不是因为爱我，根本没有！”

“你别这么想。我很感激你照顾妈妈……”

“我不会同意分手，你别想！”薛世绅忍不住说气话，“妈妈的医药费少说也有一百万，要想分手，你就把钱还上！”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在乎这些钱，他也对花在她身上和在她母亲身上的医药费没有概念，他压根就没有记过这个数字，只知道很多钱，不止一百万。他是精明的商业世家出身，对金钱有天赋的算计，偏偏对于林巧儿，他什么都不计较。

他想必是气疯了，在这一刻说出这种话来，数字也是随口说的。说完声音就低下去，怒火都被这悔意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