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看到自己如同失明,才转过身。
他的情绪从来不明显,痛苦也不明显。他探究过自己的内心,究竟会不会这样放手。他发现自己早就想明白了,爱的这个女孩原先就不属于他。
若是她要独自走,他会担心会记挂。但现在他让她回到以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里去,这一次,她甚至无需躲藏,他感到的是安心多过痛苦。
他们惯例地在沙发上吃冰激凌、看电视。
晚上睡觉时,林巧儿怎么都睡不着,一睁眼,看见钟远也在看她。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抓包”了,他坦然了,光明正大地“偷看”。
林巧儿噗嗤一声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指碰碰他的脸颊,钟远便把她的手握住。
她忽然不想再等待了,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在回避,因而从来没有认真谈过两人的关系和其中的问题。
他们像情侣一样相处、生活,却从来没有任何口头的承诺。
她刷得坐起身,“钟远,我有事跟你说。”
钟远也撑起上身,与她一起半坐着。他看到她眼神中那如星星般闪闪发光的兴奋和憧憬。他愈发沉默。
林巧儿听得到自己骤然增快的心跳,张张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她扭开床头柜的小灯,跑到书桌边,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小本子,又跳回床上。她坐在他身边,压抑住声音里的兴奋,轻声说,“我想好了,我想自己独立生活。你会不会与我一起?”
钟远的震惊没有表现在脸上,“为什么?”
她轻轻拉他的袖口,与他贴得更近些,打开本子慢慢地说,“我每个月是有点收入的,我看过附近的合租公寓,是我承担得起的。这边的生活品开销其实很便宜,起码的吃穿不用愁。”
小本子上是她这半年记录的开支,钟远瞄了一眼,“巧儿,你不用搬出去。”
“你听我说,”她依旧拉着他的袖子,“我平时都有存钱,可以应急。而且我的老师答应让我在画室里兼职,我还可以去咖啡馆打工,我打听过了,做兼职,赚的钱正好不用上税。这样我的收入不会让我的生活拮据。”
钟远微微摇头,“你不用这么辛苦。”
“这不辛苦的,我大学的时候也这么打工。”她合上本子,下意识地用本子半捂住下巴,因为不确定钟远的想法。
这想法让她的声音瞬间从兴奋跌到虚弱,她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还是想问问,“钟远,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与世绅谈清楚,然后我就与他分开,所以我要自己负担。”
钟远的身体好似僵住,他语塞。
林巧儿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知道你和孙磊是因为他才来陪我的。我们分开了,你就要回去。我不能让你在这里陪我。你是不是不能接受异国的恋爱?如果你不接受也没关系……”
“不是的。”钟远听到自己的嗓子几乎发哑,但他不想让她有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仅仅是因为距离他就要与她分开。
林巧儿瞬间如释重负,她笑得眯起眼,攥住他袖子的手更用力了,又回到了先前那激动的小女孩模样,语速快了起来。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你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好不好?等我攒好了机票钱,我也会回去找你,这样我们不会一直异地。因为你一直不在,所以我想养只猫,我问过索菲亚了,养猫的开销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所以我可以负担……”
“巧儿,你不用与绅哥分开。”
她愣住,“什么?”
钟远微微叹气,但语气极其认真,“我希望你回到他身边去。他会照顾你。”
她攥着他袖子的手骤然间松开,她这才发觉手心沁出细汗,她不安地放下那小本子,双手在裙角搓了搓。
她没想到过这样的回答,因而连反应都奇怪,似乎什么情绪都不对劲。
距离 <家雀儿(1V2)(欧乐檬)|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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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
痛苦这种情绪不是瞬间出现的,它爬过来的模样很缓慢,像是蚂蚁,一点点地沿着血肉爬到心里,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咬出一个小伤口,之后才是浑身的难受。
林巧儿甚至反应不及,她只是有些发愣。
她看了钟远许久,他并不躲她的目光。他看她时总是很温柔,她看得见其中的爱与关切。到了这一刻,他说着拒绝的话语,可是眼里的爱并没有变化,甚至更疼惜了些。
因而她沉默许久也想不通。
她是个没有自信的人,但同时能勇敢去爱。爱上一个人是她从母亲那里习得的能力,母女俩相依为命,真心爱着对方,为对方着想。
纵使知道没结果,她也能放出真心去爱对方,以前对薛世绅便是如此,她没求过回报。
现在她鼓起勇气,决心一心一意地爱钟远,依旧像是掉进一个黑洞,空荡荡得,没有任何回响。
她不是没有想过,钟远与她在一起不过是短暂的喜欢,他不想给她承诺。
她在对钟远的犹疑中来回摇摆,与薛世绅的联系也不断侵扰着她的情绪。她猜过这对钟远来说也是一种困扰,但万万没想到他回绝得如此干脆。
过去半年她计划的这些事好像成了无奈的空壳。
她垂下眼帘,双手紧张地在裙角摩挲着。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离他稍微远点,但她的脊背都发直了,动弹不得。
钟远靠近她,语气格外轻柔,“巧儿,你听我说,这次回去,你不必再受委屈,绅哥给你做了很周全的安排,这些我都能保证……”
“那你呢?”她原先还冷静,被他一劝才眼眶发红,连追问都显得底气不足,“你……你没想过我们吗?”
他很认真,“我都是为你考虑。”
“你说你喜欢我的……”
“当然,巧儿,我很喜欢你……”钟远冷静的模样微微被打碎,他忽然恨自己这天生不善言辞的性格。
她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但还是忍住不掉眼泪。她不想显得在指责他,她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