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想好怎么开口,前面就红灯了。

引擎轰鸣声停了,风也停了,流苏还在晃动,林??鸦羽般的睫毛煽动了一下。

“上官木,你觉得你养母说的对吗?”

木子转脸看着她,她脸冷白,嘴唇却娇艳如火,木子出神地想着,这人搬东西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抹上口红。

红灯上的数字每秒都在变动,但旁边的木子却像个木头一点反应都没有,林??气急了,她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而且类比的人居然还是个精神病患者,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变态也配跟她相提并论?但林??更生气的是,木子居然没替她说话,没有站在她这边,甚至还保持了沉默。

在林??的认知里,你作为我的老婆,你就得无条件无底线,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在我这边,就像以前一样,那人打了她,木子就得千百倍的还回去。

林??看着红绿灯,没好气地问:“你从十八岁以后,怼人的话越来越溜,打个游戏哭爹骂娘,满世界开地图炮,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现实生活里,对以前伤害过你的人,予以还击吗?怎么今天倒是哑了?”

木子看着林??出声了,松了口气,背脊也弯了,即使林??在生气的时候,也不忘在她的后腰上垫着靠垫。

木子:“你倒是了解我。”

林??:“我虽然对你养父家的事情不清楚,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初中毕业就开始到处打工,高中跑到成都去住校读书,大学每逢过年也只是团圆夜前后回去一两天,我给他两百万,就已经是给彼此留个颜面了,要是没跟你在一个户口本上,别说给脸了,我……”说着看着绿灯了,握着方向盘前行,把脏话忍住了。

“王叔挺好的。”木子目视前方:“以前我总觉得生活对我不公,每每看着你家庭幸福,亲戚之间的关系融洽,尉迟的家庭里每个人都儒雅有礼,我就会想为什么偏偏我在污糟的环境里,拼命仰着脖子,污泥却仍然黏住我的眼睛,挣扎着等死,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未来。”

“你觉得他们对我很坏,我应该还击,我应该去恨,去厌恶,可不代表我就成为那样的人,你觉得你对我好,可你也伤害过我的啊,我也是讨厌过你的啊,林??,我讨厌过你的,你不知道吧?”

林??捏着方向盘,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脸茫然和受伤的神情,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她从小就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朋友缘极好,大家都喜欢她,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她,更不论这个人还是她女朋友!

木子悠悠地说:“开车看路啊。”

“哦哦!”林??才回过神,放慢了车速。

“你伤害我的地方多了,明知道我没钱,还去高档的地方消费,哭闹着让我陪你去迪士尼,去欧洲,让我给你买贵的礼物,还贬低别人送我的礼物廉价,好不容易有了奢侈品,还告诉我奢侈品里也分个贵贱高低,让我觉得自己像条土狗,但……第一次让我讨厌你,是在初一下半年的大扫除的星期五的下午。

那天窗外下着小雨,你在讲台上和其他同学打闹,我在后面做卫生,那天,我初潮来了,我只觉得裤子都湿透了,往下一摸,全是血,我害怕极了,去找你,可你边笑着和旁人打闹,边敷衍我,根本没在乎我说的什么,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朋友,可你的朋友却那么多。我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我想着反正我快死了,或许是癌症或许是其他什么病症,只要血流光,我就死了,那天我从学校走到一号大桥,看着桥下的浑浊的水,思考着 是等血流干还是直接跳下去淹死,可我正在思考的时候,旁边一个女孩子把书包一丢,纵身一跃。我焦急地等路人报警,可搜寻队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我在河边等了很久,久到女孩的父母来了,才了解到她养母是捡垃圾,养父骑三轮的,她被她亲生父母找到了,可亲生父母嫌弃她口吃又是个斜视,便给她养父母钱后离开了,她上午还在学校发巧克力炫耀,晚上就自杀了。”

“她也是领养的孩子,她亲生父母不要她了,可养父母即使贫困仍然供养着她,所以我突然想知道,我得了这种怪病,王叔会不会丢弃我,阿姨会不会厌恶我,于是我回家了,路过了阿姨的花店,客户正在胡搅蛮缠着,要退几百枝枯萎的香槟玫瑰,几人扯皮,子豪在哭,周围路人在围观,我走了过去,黑色的裤子被血浸透了,可那天,阿姨只是给我拿了一包卫生棉,告诉我:我已经长大了。”

“那一晚,我觉得我很幸运,我觉得我没有抛弃,王叔那天还带了警队里叔叔们给我买的零食,我和子豪坐在电视机前,边吃边笑。”

“后来啊,我听过太多故事,见过太多的人,我常常在想一个人的性格是怎么被塑造出来的,同样的场景为什么不同的人说出的话不同,我看着他们,看得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的家庭,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一个在苦难压抑里长大的活着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善心,自然也当不了好人,他们没被人爱过,自然不懂爱人,就像你问一个乞丐要钱,他自己都没有如何能施舍你?所以何姨和何佳佳,我能理解的,王叔我也理解的,每个人活着都背负了太多,又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情去在乎一个看起来身心健康的孤女的心情。”

“难听刺耳的话,谁都能说,可我只是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和负能量在我这里断了,你难道要因为何姨的话,没撒完气,就往家里的人撒吗?然后他们又往别人身上撒,互相影响,那所有人都不会开心的。”

“宣泄情绪是人的本能需求。”

“不是所有人的需求都应该被满足,至少伤害他人的需求不行!”林??的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我曾经因为自身原因,伤害过你,我道歉,我很抱歉,我曾让你难过,伤心,可你说的都是歪理,是给自己的懦弱和没有反抗的勇气找借口,人是一个群体,群体组成了社会,但抛开轮回论不谈,谁不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就要让着她?!凭什么你就要让着她?!你这样想只会让恶人更恶!让恶人给自己的罪恶找借口和理由!”

“既然已经领养了你,就应该把你当做亲生的对待,就应该给你提供自己能提供的物质基础,不应该让你一个未成年人去打工,如果没有那个条件,为什么还要领养?!中国生不出来孩子的有钱高知分子多得是!想要孩子想疯了的也多的是!

满嘴仁义道德,觉得自己施舍恩惠就是圣人了!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可以对你指指点点了?!觉得你在福利院就是受罪,他们就是你最好的选择?!说白这就是不相信公权利!你就是典型的民众对公权力不信任带来的伤害的产物!我不能说其他的领养家庭对你怎么怎么好,但就我父母公司的职员,领养孩子的,简直是当眼珠子捧着,现在在中国领养孩子,你知道多难吗!”

“你!长得漂亮,性格好,脑袋又聪明,放哪里不是抢手货啊!”林??转弯靠在别墅区的路边,解下安全带,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木子:“我不允许你的善良,再这么无底线的泛滥,也不允许你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包括我,如果以后我有任何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们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我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木子看着林??,她表情严肃的像是法庭上的法官一样。

木子想说些什么,可她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还没说话,林??就这么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她舌尖舔舐着木子的嘴唇,牙尖轻轻地咬着粉嫩的唇片撕磨,又坏心眼地伸出舌头舔过木子牙齿,吸允着木子的舌头,带着强势的霸道和温柔。

咚!咚!咚!

敲车窗的声音,林??充耳不闻,继续含着木子的舌头玩弄,木子有些没法呼吸,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少女的脸贴着车前的玻璃。

木子惊着推搡着林??,林??捏着她推搡的手腕,举起来按在靠垫后,直到咔擦,咔擦地闪光灯,和木子气急地咬着她的舌头,林??才抬起头,满脸红晕的正脸被拍了个清清楚楚。

林??傻了。

“林筱筱。”

林筱筱举着手机里两人的接吻图朝她晃晃了,在外面幸灾乐祸地喊道:“堂姐你们在干嘛啊?我不懂哎!我去问问二爸这是啥意思哈!”说着拔腿就跑。

木子急道:“快去追啊!愣着干嘛!!!!”

出柜算什么!我还要嫁给她!

已经过了小半个小时了。

木子心慌慌,往那边望了半天,终于等到林??一脸黑线的走了回来,她一上车直接启动开进自家车库里,木子转脸瞧她,安全带警报一直响,可她毫无反应。

木子话在舌头上下绕了几圈才问:“你在想什么?”

林??模样说不出的认真:“我在想,如果让林筱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大妈能不能再生一个,我觉得高龄产妇比较危险。”

木子:“哈?她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已经给叔叔阿姨看了。”

林??倒车入库,院子里的藤蔓都谢了,只剩一片灰败。

“她想要我所有的绝版BJD。”咬牙切齿地说完后,“她怎么不去抢银行呢!啊!”

木子想起那三面墙的娃娃,问:“你的一个绝版BJD多少钱?”

林??:“绝版能用钱衡量吗?!都是我小时候专门飞其他国家的展子高价拍回来的,就你看到放在最外面的那个是月桂女神,当时是六万美刀拍下来的,以及阿波罗之心是九万美刀,还有我最爱的恶魔凡特七万美刀。”

木子:“……”对不起,穷逼告退。

BJD全称是球形关节人偶,市场价格高低不一,但因为林??喜欢养,所以木子了解过,大概几千一个的,当然算上衣服首饰杂七杂八的费用,可能小一万,但木子没想到林??的那些绝版能贵到这么离谱的价格,她三面墙加起来至少上百个BJD,北京一套房啊……富婆竟然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