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当然担不起,我告诉你这些,其实就是为了她,她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她只想看到你站在舞台上,看着你实现梦想,看你闪闪发光,像当初照耀她,温暖她的那颗太阳一样。而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和你说了这么多违反我医德职业的话,不过只是希望你能可怜她,和她说多说会话,不要避她如蛇蝎。”
木子避而不语。
医生声音有点急,他努力平缓语气继续说:“她就是脑子有问题!她就是个精神病!但她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她是同性恋,没错,但她不会伤害你,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你是不可亵渎的女神,而她是沼泽里的污泥,她只求你怜悯的目光偶尔能够看到她,所以她绝不会允许自己亵渎神明。”
木子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中年医生,他态度温和,说话语速不快不慢。
“这是我曾给她做的心里测试,你也不用因此感到吃惊,你照照镜子,当然我接下来说的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长得是很好看,这毋庸置疑,据Alexia的描述也极为善良,你在她心里高不可攀,但其实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你就是个孤儿,常在屋檐下低头长大的,别说你权贵集中的北京城了,就放眼美女多如牛毛的成都,善良漂亮像天使一样,看见猫猫狗狗受伤就难过的掉眼泪的美人,我一天能找百八十个,而你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成了革音的不可触碰的白月光,无法磨灭的朱砂痣而已。
说到底,你已然成为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了,并非不可改变,只是她没命跟你耗了,而你,你只需要演演戏,陪她多说几句话,然后到时候,给她送葬,把她的骨灰撒向大海,就可以了,我甚至可以提前透露给你,革音的遗嘱,你是直接受益人。”
医生看着木子一脸不可置信,翘着二郎腿换了个姿势继续说:“许多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事情,你只需要多陪陪她,当她的朋友,当她的家人,她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了。”
都是你的了。
听起来很轻松,条件很诱人。
木子想到了把那么厚一叠支票本甩在桌子上的张珊姗,说的那句数字随你填,便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要那么多钱干嘛?
没有杂七杂八的亲戚吸血鬼,没有父母兄弟姐妹需要赡养借钱的,居无定所,就算在北京买房,还得买几年社保呢,就算每天挥金如土,但还是个一天只吃三顿饭,睡一张床,开一辆车的普通人。
就算钱多得能把这座城市埋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和炫耀的对象。
听听就觉得可笑。
想当初自己为了几十块熬夜通宵,为了一百块就敢和人拼命,现在别人把泼天的富贵送到面前,木子只觉得不需要了。
包里的几十万就够她一辈子的了,年薪的工资就够她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了。
她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子,也对房子没有执念,更对人没有执念。
木子一手手掌撑着桌子,另一只一手虚虚地握拳,想了许多,但都咽了回去,最后她才说:“像革音这样的是精神人格分裂,那如果是……情感冷漠,社交障碍,严重的暴力倾向,默不作声的下棋去操纵一个人的一生呢,极其偏执的掌控欲……”和爱呢?
医生喝了口水:“一般很少会有天生的坏种,但大多数高智商的人都有轻微的反社会人格表现,如果此人患有多种精神疾病,又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那她的童年一定相当阴暗,年少也不太好过,这种人很危险,如果违法犯罪,很难找到就直接证据解决。”
木子:“你是说……童年,阴暗?”
医生:“据我所知,木子女士的童年就不太好过,但你成长的比较健康,而你的经历只是比大多数小孩要糟糕些,但远远算不上阴暗,真正的阴暗的童年经历,比如xing侵家暴谋杀 无法摆脱的绝望 ……你可以尽情想象,这种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出现精神疾病。”
木子心咯噔了一下,满脑子都是张珊姗说的那句:‘那个女人把烟斗塞进我的嘴里’
烟斗……
那是什么样的烟斗?
木子不自觉的往医生方向倾斜了一下:“烟斗塞进嘴里会怎么样?”
医生愣了一下:“要看什么样子的烟斗了,有些名贵的烟斗,很多有钱人拿货的时候,会往里面塞烧红的金钱碳,试试效果和成色,如果是被塞进了老北京的金钱碳的这种烟斗,舌头会被烫坏,几周不能吃饭……”
木子脑子嗡嗡地响。
张珊姗没有味觉,所以她对吃什么都没有反应,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说,可见,这事哽在她心口,她却在自己走的时候,艰难的说出口了。
医生:“你有朋友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吗?她的主治医生,你知道名字吗?”
木子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医生突然有些火大:“我再和你讨论我的病人……你却问我其他……”话还没说完,革音的手就放在医生的肩膀上了,医生愣了愣。
革音的手虚虚地放在医生的肩膀上,没什么力气,但感觉整个人周遭的气场都变了:“木木,试镜结果怎么样了?”
木子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过去扶着革音:“你别站着,过来坐。”
革音先是一喜,继而眼神晦暗,她往后挪了下胳膊,避开木子的接触。
木子也察觉到自己态度变化太快了。
革音:“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木子看着革音毛茸茸的金毛卷发,拿手摸了摸:“我……那个……导演让我等通知,我下午找房子,尽快搬家,然后……然后就好好直播,你不要乱跑,就待在医院吧,好好的。”
革音没有动,站在原地,声音很轻地问:“那你,会来医院看我吗?”
木子:“我会的,一周两三次,我打游戏带你,我好好给你赚钱,努力让你公司不亏本……”
革音转过身,抬头看着木子,“我要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
木子知道,革音想要的是自己,但还是嘴秃噜瓢问出口了:“你要什么?”
但答案却出乎意料,革音的眉眼难得的平静,话语很慢,咬字清楚,还带着意大利的卷舌口音,看木子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想要你开心,想要你站在舞台上,站在大荧幕里,实现你最初的梦想。”
木子手指颤了颤,她脚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看革音的眼睛,偏着头说:“我……尽人事,听天命。”
革音:“老天爷会帮你的。”
木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所大楼的,她避开了司机,带着口罩,看着这座城市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看着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汽车尾气,急促的喇叭,哭闹的小孩,亲密嬉笑的情侣,独自蹒跚的老人,这些都与她无关,而她的事也与任何人无关。
“你还要跟我多久?”木子站在人行道的路口,斑马线上,行人匆忙。
我也演累了。
“你还要跟我多久?”木子人行道的路口,斑马线上,行人匆忙。
张珊姗站在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木子脖子上粉色的格子围巾不说话,她清楚的记着这条围巾是去年双十一的时候,木子的买的,当时买了两条,她一条蓝色的,木子一条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