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绣椒和哑儿一般年纪,从进门起,他们就给绣椒灌输要一辈子对哑儿好的话语,他们希望在他们百年后,哥哥嫂嫂还能像爹娘一样继续照顾哑儿。

明明一样的年纪,哑儿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绣椒就要起早贪黑做饭洗衣伺候他们一家子,绣椒心里很是不平,不过想想哑儿是个残疾,一辈子嫁不出去,她心里又平衡了。可不曾想,哑儿能嫁出去,还嫁的比她更好。

前年冬天,雪下的格外大,平日里甚少出门的哑儿,难得起兴想往大门口堆个雪人,那么巧就撞上了宿醉偷溜回来的于全,好些年未打照面的两人竟就这么看对了眼。

在柳前巷,于家家境是最好的,于全能言善道,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能看上哑儿大家都觉得意外,他家里人极力反对,然于全宁愿与家里闹起来也要娶她这个小结巴。

看着哑儿出嫁时的嫁妆,排场,还有那俊俏的夫郎,绣椒心里不平到了顶点,想当初,她初潮一过,还未及笄,就被安排与哑儿的哥哥圆房,圆房那天只有两根红蜡烛,一块红盖头,连身上的红衣裳都还是用婆婆的旧衣裳改的。

自个儿丈夫也是个没主见的,爹娘说啥是啥,胆小懦弱,畏首畏尾,还不如她一个女子有魄力,有能耐。

她不明白,明明她样样都强过哑儿,为什么还活得不如哑儿?为什么哑儿的运气就那么好?能碰上疼爱她的爹娘,能碰上不计较她天残的夫郎?

“老天爷是向着她的,让她一辈子顺风顺水,便是孩子也让她比一般人轻松许多,进门不多久就怀了身孕,还一举得了儿子。我就不行了,明明比她先成婚同房,这么多年了,肚子里也还是没个动静。她幸运就算了,偏偏要往我面前炫耀于全对她有多好,生怕我不知道她过得有多幸福美满。”绣椒愤愤不平。

“所以你不仅没有救她,反而颠倒黑白污蔑她?”

“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不是我,我顶多想看她的笑话。”

她知道于家父母不待见哑儿这个儿媳妇,所以那天晚上从哑儿家里离开后,她去找了于全的母亲,将刚刚看到的事情告诉给了那个精明的妇人,其他的事情便都是于家人做的。

燕璇听完,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哑儿的父母,还是于全的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父母,在他们心里,自己女儿是宝贝,儿子是宝贝,唯独儿媳妇不是,不管是从小养在身边的童养媳绣椒,还是已经生下孙儿的儿媳妇哑儿,在他们心里始终都还是外人,他们会为女儿打算,会为儿子打算,就是不会为儿媳妇着想。

燕璇抬头看了看天色,黄昏了,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然而夕阳依然不能直视,看得人眼睛发疼。

燕璇收回视线,又问:“你可清楚宿老汉?”

“以前不清楚,每次只听人说他不是个好人,让我们避着点他,可我也没感觉他有多坏,他铺子里的米面总是要比其他铺子便宜许多,大家去买米他也会看在邻居份上多给一斤半斤的。现在我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坏,才知道为什么自从哑儿生下孩子后,婆婆那么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才知道为什么婆婆经常让我去哑儿家里陪她,连中秋夜也不例外。”

燕璇一惊,抬头看她,“你婆婆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不对,是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燕璇又想起刚刚那些大娘不自在的神情,突然地,又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哑儿勾引的宿老汉,不仅没有帮她解释,还在落井下石,因为她们知道,一旦帮哑儿说话,她们曾经被宿老汉祸祸过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为了自己,她们选择站在施暴者的那一边,选择将同是受害者的哑儿献祭出去。

0131 白米饭和奶水

按绣椒说的,宿老汉好似只会对生产过后,还在产奶的女人下手。这让燕璇想起了惠安圣僧,那圣僧活佛的执念也是一口母乳。

宿老汉的米铺不算大,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大米,宿老汉就坐在大米的中央吃着热腾腾的大米饭。

桌上一个菜,一壶酒,宿老汉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之后才缓缓吞下,但凡有一粒米饭不小心从碗里掉出来,他也会捡起来吃掉。

燕璇和宋青阳正要进门,有人先他们一步进来了。

男人抱着个孩子,身后跟着条狗,他问宿老汉:“这孩子是你的吗?”

不等宿老汉回答,又来了许多人,是男人的父母兄弟,还有他的岳父岳母。燕璇知道,这就是于全一家和哑儿一家了。

动静引来了许多人,他们都是来看戏的。

宿老汉不急不慢放下碗筷,摇头说道:“不是我的。”

于全松了一口气,又问:“你和哑儿之间有没有私情?”

宿老汉点点头,“她的奶水很甜。”

这一句话又摧毁了于全刚刚的小确幸,怒火上头,他一脚踢在一旁盛满米的米桶上,米桶破了,大米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宿老汉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完全没有刚刚的镇定模样,围观的人都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唯有燕璇和宋青阳还有于全身边的狗没有退,大狗察觉到了危险,冲着宿老汉汪汪直叫。

宿老汉没有被锋利的犬牙吓退,他对着大狗一脚横踢过去,被宋青阳抬脚挡了,也只有宋青阳这个练家子知道宿老汉这一脚运足了多少力道,要是大狗被踢上,便是坚硬的犬牙也会被踢断。

众人不认识燕璇和宋青阳,宿老汉也是,只以为是于全找来的帮手,看他能接下自己一脚,面色凝重了不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朝宋青阳攻去。

宋青阳轻松接下他的攻击,立马回击过去,一边打一边还不忘让燕璇将于全拉开点。

两人在小小的米铺里面打,周遭米桶难免遭殃,一时间,白米满天乱飞,落得他们头上身上全是白花花的大米。最终宿老汉不敌宋青阳,被他打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在面前的白米上,将白米染得鲜红一片。

宿老汉动动嘴角,痛心疾首说道:“糟蹋粮食可是要下地狱的!”

“糟蹋粮食要下地狱,你强奸人难道就不怕下地狱吗?”宋青阳将他扶起来,弄到椅子上坐着,以免他再伤人,点了他的穴道,只留了一张嘴能动。

围观众人见此纷纷又凑上来骂宿老汉活该。

燕璇挤开众人,走上前问宿老汉:“说说吧,你为什么专对哺乳的妇女下手?”

宿老汉闭嘴不言,燕璇想了想,拿出鬼笛吹了起来。

笛声幽幽,如泣如诉,在这黄昏之际愈发有一种悲伤寂寥的感觉,围观的人群里传出了哭声,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抹起泪来,宿老汉没坚持多久,也流下了两行泪。悲痛欲绝下,燕璇再问,他就老实多了。

宿老汉睁眼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大米陷入了回忆中。

自打他有记忆开始就在这柳前巷里,穿着大大长长,不合体的衣物,赤脚穿梭在这条街上。

大家都认识他,又好像不认识他,他们都叫他小野种,只有隔壁的阿婆叫他小宿,他才知道自己姓宿,但是没有名字。

后来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大抵是他娘偷人生下的他,后来东窗事发,被他爹砍死,然后他爹自己也自尽死了。

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情,偶尔有人看他可怜会施舍一二,但大多时候他都是饿着肚子的,尤其是在隔壁阿婆死后。

他还记着那是个冬天,卧病在床许久的阿婆,有一天强撑着病体下床,从箱底翻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藏着她存了一辈子的钱。

阿婆拿出买棺材的钱,然后让他拿着剩下的钱,去米铺里买了两斤白米。

那是他第一次吃上白米饭,白白的米饭,像屋檐上堆积的雪,冒着热腾腾的水汽,连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不用菜,他也能吃上三大碗,这是他记忆当中第一次吃饱饭。

与阿婆吃过饭后没多久,阿婆就死了,从此,他饿肚子的时候更多了,每次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脑海里全是当年那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饥饿迫使他去偷去抢,一开始挨的打比偷到的东西多,慢慢地,他有了经验,知道不能只靠蛮力去偷抢,还要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