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室内有中央空调,将别墅里的室温保持在一个人体舒适的范围,客厅也铺了?厚厚的地毯,但季舒楹穿着一件针织衫,冷调月光似的珍珠白,赤着脚,看着仍有些单薄伶仃。

裴远之走过去,先将温度调高了?一点。

“今天回来这么早?”

季舒楹视线从眼前的巨大幕布上?移开,落到男人身上?,随后定格在他怀中的一束白粉色芍药上?,“你还买了?花么?”

“嗯。”

裴远之应了?一声,先将花束放在桌上?。

现下?深秋,并不是芍药的季节,不必想,定然是从别的地方空运过来的,因为稀少,更显得珍贵。

芍药花醒得很好,饱满地绽放着,层层叠叠,花骨朵舒展,淡粉色的、白色、浅紫色的,挨在一起,间或穿着一支喷了?淡粉的马蹄莲。

温柔且矜贵,清冷优雅,亭亭玉立,很有油画的细腻饱满感。

季舒楹凑过去,欣赏着,美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她赞叹道:“好看,喜欢,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节日就不能送你花了??”裴远之说得自然,眸光滑过她还赤着的脚,雪白小巧的脚一晃一晃的,很调皮,肌肤白胜雪,像裸露着的羊脂白玉,看着就冷。

他半蹲下?来,俯身,拿过一旁沙发?上?被季舒楹踩掉扔到一边的保暖袜,扣着她的脚踝,修长分明的手指拨弄着,一点一点替她穿好,细致且耐心。

“……热。”季舒楹不安分地动了?动小腿,试图挣脱,却被裴远之扣得更紧。

“地上?凉,小心感冒。”

动作是温柔的,裴远之的语气却不容拒绝,无可置喙。

一旁从进门就保持静默的林助,神色有几分微妙。

他跟着少东家?回来,是为了?拿一份重要文件,撞见眼前这一幕,纯属意外。

林助眼观鼻鼻观心地移开视线,只无声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毛茸茸、暖呼呼的保暖袜穿上?还不够,裴远之又将棉拖为她穿上?,季舒楹本就不想穿,嫌穿着累赘,这下?更是有些不安分地躁动了?。

她晃了?晃脚,忽而想起今天钟女士打?来的电话。

之前季氏高层变动,人心惶惶,不甚稳定,也可能是知道证据确凿,二审胜诉概率不大,总之,一审结果下?来后,季茂明那边并没有选择上?诉。

但他也没有配合执行,大概率是想要一直拖,毕竟手里这么多钱和资产,多拖一下?也是好的。

钟女士这边的团队,执行期一过,立马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为防止对方做手脚,这个收回的过程也有诸多注意事项,不能马虎。

季茂明一直拖着不愿意执行法院的判决,现金倒是好办,但手头那么多处不动产,返还起来还是颇具周折。

拖拖拉拉的,等?到钟冰琴这边的律师团队向法院申请了?执行,一路下?来,直到今天才算执行完毕。

这个作风让季舒楹很是不耻,再联想到季茂明临阵脱逃,连离婚开庭都不敢出席露面?的行径,扫一眼裴远之,想到这两天对方早出晚归,更带了?几分心头火。

“……你们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她忽而道,小腿轻轻踹了?一下?裴远之的膝盖,带了?几分迁怒。

上?一秒还在为收到花而高兴,下?一秒却突然生气踹他,裴远之已经习惯季舒楹近段时?间的喜怒无常了?。

他问过医生,也请教过廖音,更从好友段清野那里收获了?些经验。

段清野作为前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过来人的经验总结就是,孕晚期因为激素波动,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会莫名其妙的心情低落,平日再大大咧咧的人,也容易变得敏感多疑。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伤害身体,或者?乱吃些不该吃的东西,其他要求,顺着就好,不然一掉眼泪起来,哄三?天三?夜都哄不好。

连江宜菱性格这么温和、情绪稳定的人,孕晚期时?段清野仍是吃了?不少苦头,人明显憔悴了?许多。

“为什?么这么说?”裴远之语气平稳地反问。

季舒楹咬着唇,想了?想,还是将刚才跟钟女士打?电话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拖了?好几个月,拖到现在才结束。”

季舒楹说着说着,越说越来气。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这么大的数字,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肯定是完不成的,一两年都悬。也就是说,在很早很早以?前,可能在私生女长大的时?候,季茂明就开始搞小动作了?。

直到后面?非婚生子女也可以?继承的法条出来,动作才减缓了?些。

相伴三?十年,抵不过枕边人的算计和心眼。

“要不是我外公外婆这边,全力支持妈妈,不然我妈心理防线就先被击溃了?,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岂不是要打?碎了?牙往里吞?难道男人结婚之后,只爱一个人会死吗?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爱出轨离婚,还要转移财产?这东西分明不是属于他们一个人,而是两家?一起打?拼的,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做这么缺德的事?”

偏偏这种?事,不管是圈里,还是身边,屡见不鲜,更多的人是忍耐着,忍受着,如同华美衣袍上?的虱子,翻过去,就看不到了?,就这样将就着过下?去。

季舒楹定然不能忍受。

她眼里从来容不得砂子。

裴远之从头到尾听完了?,对于季舒楹父母的事,他并不多加点评,只表达自己的立场。

“……那你呢。”季舒楹忽而伸手,扯过裴远之的领带,斜眼乜他,“你以?后不会像我爸一样吧?”

指尖勾缠着领带,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如同无形地玩弄人心,她语气说得随意,动作也随意,却像抛出去的细细鱼线,不知不觉地缠绕人心。

“把我跟他比吗?”裴远之握住那只不安分地在胸膛处画圈的小手,桎梏住,淡声道:“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