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完全不用担心?二房三房那边生变了。
天塌下来,反正都有高个子的顶着。
跟裴明乔的淡定佛系相比,他的母亲,也就是裴大太太,就不淡定了,这几天频频跟丈夫发生争吵,光是珍稀的宋氏钧窑贴花云龙纹瓷具,就摔了好几套。
半小时后,遗嘱宣读完毕。
众人神色各异,心?思浮动,人群某处隐隐约约有些?细微的躁动,有不服气的,埋怨偏心?的,不甘心?的,也有既得利益者?,在一旁偷偷看好戏的。
无论一大家子都何种心?思,顾忌着是在灵堂前,都没什么太大的动作,保持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要?闹,要?争,至少也等?老爷子下葬之后,再撕破脸皮,不然难免被人捉住把柄,倒打?一耙,无法占据舆论高地。
……
周四,廖音和裴贺彬回来了。
季舒楹下班回来,看到廖音在厨房里,下意识地看向书房。
书房门是关的,灯也是暗的,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另外的身影。
季舒楹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廖音仿佛看出了她的所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率先解答道:“阿远还没回来,那边的事?有点复杂,可能还要?忙一段时间,快的话?下周回来吧。”
至于慢的话?要?多久,她没说。
怕季舒楹不开心?,廖音立马转移话?题,“我炖了绿豆排骨汤,清热解火的,给你盛一碗尝尝?”
原来裴远之还没回来。
季舒楹将那一丝泄露出来的失望重新藏进篱笆里,藏得很好,对廖音重新扬起?笑容,“好呀,又可以尝妈妈的手艺了,我和宝宝又有口福了。”
“你这孩子。”廖音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被哄得找不到北,“嘴太甜了。”
“说点实话?而已,妈。”
季舒楹认真道。
廖音笑眯眯的,忙不迭地进厨房盛汤,挑最大最嫩炖得稀烂的排骨放进碗里,亲眼看着季舒楹喝汤才放心?。
一边看着对方喝汤,廖音的目光落在季舒楹衣服下微隆起?的孕肚,心?里也琢磨着
这个孩子出生,能不能继承儿媳妇的优点?还是嘴甜一点好,招人喜欢,千万别跟ta爸爸一样,嘴毒得跟什么似的。
这几天在京市待着,她算是见证了自己儿子对外的火力,三言两语就能呛得那一大家子无话?可说,有口难言,偏偏说的还都是事?实,无法反驳。
依稀记得裴昭明排行第?二的孙子沉不住气,第?一个跳出来,“我不信,肯定是你们一起?哄骗我爷爷,他以前明明最疼……”
裴远之:“你爷爷还没火化,现在请他从棺材里出来对证,还来得及。”
“你……”
小辈不行,干脆老辈上阵。
裴三叔则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质疑,“我尊重父亲的安排,前提是确实是父亲的真实意愿……这份最后改写的遗嘱,对其真实性、有效性,我仍持怀疑态度。”
明显,他的质疑是冲着裴远之来的。
对此,裴远之只微微侧身,露出一旁宣读遗嘱的律师和两位见证人,意有所指,“你是在质疑他们的职业素质,还是,”
微顿,他轻轻挑眉,“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裴三叔:“……”
律师&两位见证人:“……”
看了眼律师和见证人,裴三叔还是讷讷地退后了一步,偃旗息鼓。
他不想跟人交恶,也听?说过这位的名声,真打?起?官司来,他也有点没底。
廖音本?身就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好感,乐得听?儿子怼人,听?着倒是过瘾,但也有几分害怕,万一对面急眼了,到时候还没出京市就被……呸呸呸,法治社?会,她想什么呢。
主家那边的二房三房,看似接受了裴昭明的遗嘱安排,但仍有不甘心?的,甚至昏招频出,试图私下用钱贿赂宣读遗嘱的律师和当时的见证人,来推翻遗嘱,企图获得更多的遗产但裴远之本?身就是律师,根本?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几天来,都在处理后续事?项,确保细节处都万无一失,哪怕主家的人们想做手脚,也无从下手,搞不好还会像这个试图贿赂的人一样,反而被抓住把柄,被迫将已经到手的利益吐了出来,赔了夫人反折了兵。
*
周五晚上,结束了一周的工作,季舒楹回家,吃饭、散步、洗完澡,在床上休息。
五个月的肚子明显比前四个月要?稍大了一些?,之前还不怎么显怀,现在睡衣则明显小了,她不得不更换更加宽松的睡裙。
下坠感要?明显一些?,晚上的肚子也比白天的要?涨一点。
在腰后垫了两个抱枕,季舒楹拿着从裴远之书柜上找来的一本?合同审查相关的实务书,翻看了几页。
这本?书虽保存得很好,但不难看出,应该有些?年?头了,纸页微卷,一看就之前被主人时常翻阅过,偶尔会有一点黑色水笔的字迹,筋骨清隽,纵逸俊秀。
从落款的时间点来看,应当是裴远之还在读本?科的时候买的。
本?科时,十八岁的裴远之是什么样呢?
还是那副冷冰冰的禁欲模样吗?眉骨上的痣还在,或许黑发要?比现在更短一些??
即便再聪明,应当也没有现在这样工作上游刃有余吧?说不定也会犯错挨批评,要?不断地看很多书,学很多东西,磨炼业务能力、加强知识储备,才在经验和犯错中进步,前行。
才变成现在她所遇到的,让她喜欢的裴远之。
床头台灯光线柔和,书页一页页翻阅而过,每一个印刷的黑色小字,勾画过的痕迹,变成一个个温柔的小方块,储存进她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