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绿衣少女向我努努嘴,说道:“我们都在先生面前绕了许久,先生竟不曾瞧过我们。”

门帘响动,一位红衣少女抿着嘴进来,手持酒壶,也不说话,巧笑倩兮。

两个人站在我面前,竟是一模一样。

燕云大笑,“又骗倒一个。她们俩是双胞姊妹。红衣的是依红,绿衣的是偎翠。”

姐妹花一齐向我施礼:“慕容先生万福。”好一双妙人,可惜取了个俗名字。

燕云把我面前的酒杯斟满,“罚酒一杯。”

我一笑。“该罚。两位姑娘见谅。”一饮而尽。又骗倒一个?他还真是乐在其中。

坐定吃饭。燕云甚是殷勤,不时布菜,我来者不拒,也不怕他要毒死我。反正他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倒看看他请的这桌什么宴。饭桌上就我们三人,我闷声吃着,燕云不时和二女玩笑。“今天的烩三鲜怎么没松子?”“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没吃。”“小红,你说。”“……姐姐拿去喂鸡了,忘了买。”原来依红是妹妹,也温顺些。“长生,我竟没只鸡来得重要!明天全家吃烤鸡,我要把它们都宰了!”燕云拖着长音跟那青年抱怨,他叫长生。“你休想打我的鸡的主意。”“爷,姐姐是用花生、松子、芝麻等香料喂鸡,想试试看鸡肉会不会好吃些。上次你不是赞不绝口说龙家的白斩鸡异香异气的嘛。”“小翠!你真好。”“少来。你的赞美不值钱。”

连小女孩都知道他的话不能相信。我想我上当是因为接触得太少。不过他……我情愿永远不要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饭已吃完,燕云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他请我来做什么呢?只是要告诉我他完全不把那天当回事吗?刚才跟长生说“你昨晚睡得晚”,想必……想必……我禁止自己乱想下去。他爱怎么生活是他的事,我不必受他的影响。

“燕总舵主,告辞了。小赵,带我回去。”

“小赵,你先回去吧,我和慕容先生有话说。”

小赵看看我。我点点头。本就宴无好宴。

燕云推起木椅,说:“我带你四处走走。”

花园里阳光明媚,秋色正好。燕云推着我沿水塘边漫步。园子里大片绿色的植物,半人高,也看不出是什么。走了一晌,阳光温温的洒便全身,晒得很舒服,身后燕云的气息也愈发浓郁。再走下去我会迷恋起来。“总舵主要说什么?”我决定先开口。

燕云停下脚步,伸手抱我起来。

“你干什么?”我大惊。

“你怕我吗?我不干什么。只想更舒服点。”他不顾我的挣扎,抱着我来到塘边的斜坡上。秋草绵长,像碧绿的地毯,燕云让我躺在草地上,自己也睡在我身边。我停止挣扎,因为他没有对我动手动脚,而且,这样躺着很舒服,让我不由得放松下来。

“这几天我将长江入海口的生意都交给海龙王了。昨天,你大哥已经带着寿礼赶去京城。还有十九天,应该来得及。”

原来是告诉我这个。我松了口气。

还以为他会反悔,毕竟可是很大的损失。没想到这个荒唐的交易居然完成了。

“其实你的损失比慕容家大。入海口是贸易利润最丰厚的地方。”慕容家不过付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而已。

“说出来的承诺当然要办到。钱嘛,赚不完的,何况我花的又不多。”燕云不在乎地挥挥手,好像富贵于他不过是浮云罢了。

我不相信。信他的是傻瓜。“你会中兄弟也同意吗?”

“不同意也不行。军令如山倒。”燕云被太阳晒得迷着眼,翻了个身,俯卧在我身边,“很想要再抢回来好了。我们是强盗嘛。”说着冲我眨眨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的淡,灿灿生辉。我喉咙发干,脑海中浮现那晚燕云的吻。

如果放任自己回忆下去,我的身体又会发生羞耻的变化。我清清嗓子,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就很满意。有他们三个呀。”

是指那双明花初胎的美人和英俊的长生?他是你的爱人吧,你拥有他竟然就满足了。心里酸溜溜的,泛起无力感。

“一个人能依红偎翠,长生不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楞住。啊?是这个意思啊?

“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呢?”燕云托腮似笑非笑看着我。我摇摇头。太阳晒得我头晕,逻辑也混乱起来,不如离开是非之地,逃回我的小屋。

“请扶我一下。我想回去了。”我低头,不看他的脸。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的残腿,竟如此身不由己。

燕云坐起身,却把我按回去。“冬天就晒不到这么舒服的太阳了。再陪我一会儿。”

他软语相求,我无语了。理智说赶快走,可身体不肯离开。我贪恋燕云的气息,哪怕多呆一会儿也好。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

“反正闲着无事,我给你做按摩吧。”燕云高兴起来,卷起袖子摩拳擦掌。

“不行!你住手。”就是这两条腿让我成了废人,为了这我痛过累过,有时也恨得入骨,现在想开了些,但还不至于能安然把残缺暴露在人前。尤其是燕云,这个几乎完美的人。

“你不要乱动!”我的挣扎在他手里近乎儿戏,他轻易的制住我,“我的手势很不错的,试试看吧。而且,像你的腿这样,血脉相通却筋断骨折,勤做推宫活血才舒服些,否则手脚冰凉,严重了还会长疮的。”他的声音少见的严肃,我无法反抗。这些我都知道,在寒冷的早晨,我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却因为力不从心摔到地上,有时躺着半天也不动,希望老天干脆收了我去。缓过神来,又告诉自己,自暴自弃不是丈夫所为,天让我活下来我就有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所谓长疮,也经历过,疼极了,哆嗦着手处理伤口,现在小腿上还留着去年冬天时疮伤结的疤。很难看。为了不再落到更痛苦的境地里,我坚持一天两次给自己按摩,就连这些天生活被打乱一团,也不敢停歇。

我发誓永不把这些告诉任何人。可是,他告诉我,要保护自己。

我转过脸不再说话任他施为,因为我的喉咙已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燕云也不理我,即使知道我在哭。他只是抬起我的左脚,脱下鞋袜,枕在自己腿上,顺着脚趾捏了起来。

我的泪成串滚落入草丛里,肩膀簌簌发抖,一半是悲伤,一半是欢喜。

慢慢收住眼泪,抬眼就是碧蓝的天空,阳光灿烂,一朵白云飘过,耳边传来燕云模糊的歌声,也不知他在哼什么曲子,心就像雨后晴空一样干净,安宁。我知道,我已彻底地爱上了他,那个美貌的男子,那个骗了我很惨的人,我爱他,燕云。

6.

燕云的手很暖,很温柔,很舒服,不过……

“你唱得很难听。”

“啊?是吗?”燕云挠挠脑袋,“小红小翠也这么说,我还当她们骗我呢。”又嬉皮笑脸靠近上来:“不如你唱个给我听吧。”

唱歌?我也没唱过。“我记不住歌词,随便哼哼行不行?”

“唱吧唱吧。”燕云催促。

我回忆了一下调子,哼了起来。其实这首歌不适合江南庭院,是首胡人的曲子,在塞北的那些年,偶尔听流浪的胡人唱过,唱他们流离失所,唱他们思念家乡,因为调子简单,所以成为我为数不多的熟悉的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