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只是蓝仪越为景重辩护,旁人却越觉得景重身份可疑。连昭文昌也不觉起了疑心。

景重听着什么“衣服”“做贼”的,心里暗暗计算了一下,便悄将手伸向了袍子的口袋里,果然摸到了几张来历不明的纸笺,心中自然惊惶,心神既定,便抬头冷冷地看向蓝仪。蓝仪也扭过头来看他,温和的笑道:“重儿莫忧,有我在,他们不敢碰你!”

昭文昌也不觉摇头叹气,只说:“既然蓝公执意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了。”

蓝仪便道:“辛苦两位了,明天我自会带景少爷去凤将军跟前说明。”

昭文昌和朱长史也只好带队归去。

景重看着人马归去,深知自己这样呆在船上,不得不引人怀疑。但是他即使想自证清白,跟他们回去,也是不敢的,因为他口袋里就藏着“赃物”,若被发现了,纵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蓝仪见人远去,便笑道:“重儿且坐。”

景重不禁生怒气,只道:“我何必坐?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蓝仪问道:“何出此言?”

景重便道:“你今晚写信说什么想知道停职的因由便来这儿,不过是想引我来到,好栽赃嫁祸。”

“我可没骗你,你既然这么聪明,现在已经知道停职的因由了吧?”蓝仪一笑,说,“那‘栽赃嫁祸’我可不敢当。你被抓了吗?你的‘人’被获了?你的‘赃’被获了?”

“‘人赃并获’还不成,太理所当然了,别人反而说我哪有这么笨的,大概被冤枉了,正是这样子似是而非、暧昧不明的,才叫人疑心生暗鬼,一时都不敢信我了。蓝公的手段果然不凡!”

蓝仪沉吟半晌,便道:“手段……自然是的,我跟随乐大将军以来,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之前事事都不称心,事事都不如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又何必在乎手段呢?手段是虚的,到手了的才是真的。”

景重听了这话,不觉跌足,惶惶半日,才抬眸道:“原是如此。所谓近朱者赤……”

蓝仪便道:“无论在哪个州哪个府,细作都是必死无疑的,而且会死得无声无息。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景重凄然笑道:“你何必转弯抹角?不过是想说,不想死就要跟随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蓝仪又柔声劝道:“这儿又有什么好呢?当个小小的舍人,哪里能施展你的才华?你跟我上京,好处是少不了的。你的家人也能沐浴圣恩,岂不更好?”

“是沐浴圣恩,还是乞求你和乐海的垂怜?”景重不觉动了怒,横眉睁目地道,“你这样步步算计于我,还指望我跟你效力?”

蓝仪也一叹,说道:“你要是不这样,你的父母也会遭到牵连的。我也是为你好。”

景重一听这话,心里闪过无数惊雷,呆了半晌,便又说:“你……没错,你心思缜密,自然还有后招,必不如此便罢……可是你算计我便罢了,为什么连我父母也不放过?你……你真的是蓝仪么?”

蓝仪便道:“到时事情闹大了,凤艳凰也保你不住……或许,他根本不会保你。”

景重冷笑道:“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他明知我是冤枉的,也不会保我?”

蓝仪道:“他是成大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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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尤其讽刺。景重呆了很久,才发现船已驶远了,不知去往何方。景重的心便如脚下的这片孤舟,在大江之上浮浮沉沉,不知道该去哪儿,荡来荡去,都只是颠簸罢了。

“你跟我走,带上你的家人。”

蓝仪这么说着,语气温柔,笑容美丽,像江上这溶溶的月色。

好意外,原来大家喜欢看小景虐cry吗?

呃呃呃,我尽力吧

83、

月很美,却也是冷的。蓝仪骨子里就有心狠和霸道,只是要被礼教所藏。自从得了乐海的教诲,他便越发恣意起来乐海这样都称王称霸了,他那样又如何?而且他相信自己能做得比乐海漂亮得多。现在回想,北洲的事根本就不算事!众人道他“七伤”,不过是因为他为人太好,对待妓子犹如情人,使那些小官产生了错觉。即使蓝仪远离了他们,他们仍不死心地前来长乐寻他。当时的蓝仪十分惧怕声名被污,因此见也不肯见这些“贱籍”之民,只给点钱,像处理蓝仙那位“胡郎”一样处理这些个“情郎”。

现在,蓝仪自然觉得当初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狎妓又如何?“妓”不就是用来“狎”的么?且男风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也是风雅事。双官也来得是时候,蓝仪再不畏惧“污名”,又想这双官容貌甚好、人也乖巧,便留在了身边。

双官以前是大户人家家里养的戏子。那户人景重也听说过,原是苍萍府的邵家。与景家、洪家一样,是当地的豪门。然而,夏将军不够钱花了,且这邵家又在生意上得罪了夏将军妻子的家人,因此被抄家,那么富贵的门户就此一夜倾颓。再多的金子银子,都抵不过枪炮。这就是乱世的真实。谢家也是有了唇寒齿亡之感,才悄悄将家业迁往了长乐。景家今夜也不由得想起了这户经商致富的人家。凤艳凰虽然不是夏浮萍,但是到了必要的时候,灭掉景家也不过是一句说话的功夫。凤艳凰也许并不乐意这么做,但是当利害攸关之际,也不容人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凤艳凰戎马多年得到了长乐,肯定是视如珍宝吧。

景重一边细想着,一边发现船已到了渡头。这边渡头和景重上船之处不同,这儿繁华得很。蓝仪便邀景重同游夜市。景重冷着脸道:“我要回家。”

蓝仪便笑道:“嗯,我看你也乏了。轿也备好了……”

景重却道:“我没那么大的福气来消受活人为我抬轿。我还是坐车好了。”

蓝仪从小就习惯坐轿。他稳稳地坐着丝绸翠幄的六人抬轿里,手握着岁寒三友的铜炉。现在越来越冷了,他真应该给景重穿件暖点的衣服再让他走的,起码给他一个手炉。然而,景重却不这么认为。轿子里是冷的,车子里却是暖暖的,这可不一样。

回到驿站后,蓝仪从轿子上下来,便见管事林大郎前来,说道:“凤将军正等着您了。”蓝仪似有所料,便道:“可有给将军泡壶好茶?”林大郎便道:“当然。已给他泡了最好的洞庭碧螺春。”

凤艳凰正在厅子里坐着。他已不像以前那么爱穿绸缎的衣服,且景重又说凤艳凰穿戎装最好看,因此凤艳凰越发爱穿轻便的军装来。只见他将长发束起,内穿件深蓝的粗针毛衣,外面套一件橄榄绿的军装大衣,脚上穿的牛皮靴,靴筒里依旧插着皮鞭和短刀。

蓝仪只由他等着,自顾自进了屋后,便将铜炉递给了婢子,婢子忙接过了去换炭。又有婢子前来将蓝仪身上那件青云直上仙鹤长袍换下,将他腰间碧玉带除了,另有婢子捧着几套新做的便服上前,蓝仪略瞅了一眼,更衣婢便会意了,将一件水蓝色的薄袍为蓝公罩上,腰间系一条碧绿的纱巾,垂一对玉蝴蝶。林大郎便问:“可要先吃点什么再见凤将军?”

蓝仪便道:“怎可晾着贵客?且叫他进来坐着。”

林大郎便请了凤艳凰入内。凤艳凰一进这屋,便是一阵龙涎茉莉香,空气里既甜又温暖,暖得凤艳凰少不得将大衣脱了,让人拿着。原是蓝仪屋里的炭像是不要钱的那样烧,但又嫌味道不好,因此那金贵的龙涎茉莉香也随它像不要钱一样烧着了。这屋里又暖又甜的,凤艳凰抬头见珠帘内更有一众娇美的宫娥站满了内间,正为蓝仪更衣梳洗、端茶送水。

凤艳凰笑道:“蓝公真得圣恩,竟要宫女为你随行伺候。”

蓝仪笑了笑,说:“当然是皇恩浩荡。”

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蓝仪梳洗罢,便叫宫女们都出去。一时屋子就空了起来,凤艳凰这才算看清了蓝仪站在什么地方,隔着珠帘,犹可见蓝仪穿一身纱袍站在等身的铜镜前。只是床铺纱帐里仿佛还是有人,纱帐露出一角袍子,那花纹样式隐约是景重今天穿的。

蓝仪笑了笑,撩起珠帘出来,又道:“凤将军今天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凤艳凰也站起来,说道:“明明是凤某深夜造访,冒昧打扰了。”

蓝仪笑道:“不知道凤将军来是有什么指教?”

凤艳凰说道:“听闻今晚我的下属打扰了蓝公游船的雅兴,因此特来谢罪的。”

“原是为了这个。”蓝仪顿了顿,淡笑道,“我本也打算明天去见你,跟你说说这个的。你们官差做事,我理应协助的,只是我看重儿确实不是匪类,才以官职回护了他。想必朱长史和昭校尉也为此不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