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由解开了她多年的困惑。
为何她会觉得儿子完美的不真实?因为儿子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高级生化人,她从未见过他的大喜大悲。
有人说,人的堕落从贪婪开始。但反过来,一个人若活的没什麽欲望,恐怕才是最深的堕落。
她尊重儿子的选择。毕竟,比起一个完美的儿子,她更想要一个活得有血有肉的儿子。即便代价是──眼睁睁看着他犯错。
推开儿子的房门,床对面墙上的镖靶上钉着几张被飞镖射得千疮百孔的文件。她之前看过,是一份公寓管理员的劳务合同,没什麽特别的,虽然高额违约金一项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劳动者的辞职权,但出於行业的特殊性,加之在竞业限制条款中约定了高额竞业补偿金,所以合同本身还算公平。合同这东西,除非甲乙双方地位相当,否则公平二字只会停留在法律条款中。
这份合同哪里惹到儿子了吗?
“……”长吁一声,扫了眼儿子整洁干净的卧室,曾香仪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空寂的校园,昏暗的篮球场,一个敏捷矫健的身影独自穿梭跳跃着,直到光线暗的看不清篮框,黎以权穿着运动服的修长身影才停了下来走到场边,拿起毛巾擦试脸上和颈间的汗水。
手机静静地躺在长椅上,没有任何消息的指示灯闪烁。
她在做什麽?吃过了吗?和谁在一起?
她很喜欢秦之修吧……
四年前,NG很久没引入新人了,以翎羽当时的技术,其实并不足以进入NG,但他在了解了一下翎羽的资料後,却亲自接入了翎羽,还破例特许翎羽带乐乐一同进入NG。
当时,他给自己的解释是──他喜欢翎羽的电脑桌面壁纸。那是一张表情夸张的双人大头照,照片中的翎羽呲牙咧嘴斗鸡眼,搞怪地张扬恣意,一旁的女孩憋着笑意苦着脸,说实话有点像便秘。
她们进来之初,他并未怎麽关注,偶尔看看往往也只看到翎羽活跃的模样,至於“开心”,那个在线却几乎不出声的ID,不知为何却渐渐让他留心。
他开始看她在NG都看些什麽资料,下些什麽工具和教程。做黑客那麽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似的,在黑暗中窥视着一个毫不设防的女孩。很长一段时间,那居然成了他放松的一种娱乐。
後来,感觉自己实在太不像话了一点,他主动跳了出来,教“开心”技术,和她聊天,听她唱歌……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知道,她在他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特别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特别”的份量,没有想到这个“特别”凭着一丝看不见的银线牵出了他的整颗心。
屏幕乍亮。
开心:吃过了吗?
四个普通至极的文字却直接点亮了夜幕。
黎以权拿起手机回拔了过去,“今晚有不错的电影,去看看吗?”
“……好。”
……他的开心。
或许前方还会有很多痛苦,但如果身边的人是她,痛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作家的话:
江山一向认为,男人若是让爱人面对家人的威胁侮辱刁难,实属无能。
为人父母管不了自己孩子却要别人做出退让,更是可悲。
幸不幸福值不值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番外之 阮之祖训
南美洲某小国边陲,一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风水宝地居然座落着一大片唐风复古建筑群。若不是其间的居民都还是现代的打扮,恐怕初到此处的人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赶上了流行的穿越,而且还是穿到地球另一边的古代。
此刻,建筑群中央的主殿中,气氛凝重,一对模样有七分相似的父子正互不退让地对峙着。
“立刻断了与那女人的关系!”
“做不到。”
“混帐!做不到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腿断了我爬也会爬回去。”
“……来人!”
一见阮父动了真怒,阮母给一旁的阮凌使了个眼色,自己则递了茶盏上去安抚丈夫的情绪。
阮凌凑到阮麟身前,一面挡住父亲的视线免得父亲越看越上火,一面低声劝着阮麟。
“哥,不是商量好了怎麽说的吗?你先服个软,年後再说。”
“不,凌,其他都可以,但在她的问题上,我没软可服。”
“哥……”阮凌哑口。曾经哥再冲动都会听他一劝,可曾几何时,哥脸上的神情不再是桀骜不驯,不再是冲动狂暴,却是更加傲岸难撼!
“南边矿场的邢老三个月前退了下来,父亲一直没有安排接手人,你现在不服这个软,连走出阮家堡的机会都没有。哥,识实务者为俊杰。”
阮麟望了眼弟弟,抬臂将阮凌轻推到一旁,无畏地迎上父亲盛怒中的双眸,屈膝跪下。
“父亲,阮家祖训,不得为优伶,我做了七余年;不得对女子动手,我动过不止一次;不得欺凌弱小、不得沈迷酒色、不得欺下瞒上、不得贪食嗜赌……七十七条祖训我犯过大半,但最後一句祖训我必一生谨记──以上条条皆可恕,惟负妻者万世诛。”
“放屁!你哪来的妻!那就是个人尽可──”阮父咆哮。
“父亲!”阮麟大喝,“是我强暴了她,是我对不起她,现在也是我要强留在她身边!不管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她都是我此生认定的妻子!”
“阮麟!你、你……”阮母着急又无奈,“阮凌你先跟你哥回房,耀华,你看这大过年的,前厅还等着你去开席呢,这件事年後再说,好吗?”
“……不必说了!”阮父盯着阮麟意志坚决的面容,“传令全族,即刻起,我阮家没他这个不肖子孙!”
“耀华!”“父亲!”
阮母和阮凌大惊,反倒是阮麟一脸平静。凝视着父亲威严冷肃的身影,阮麟俯身磕了个头,起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