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红她?……”想为自己丫鬟求情,可才?开口,便被那突然投来的冷厉目光唬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柳娇蓉竟不敢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一连串的举动?,都是吴二?郎下?意识的行为,是他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

可很快的,他也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算体面?。

所?以,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烦躁和愤怒,只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大哥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这可真是太好了。”总算把自己心态调整好起来,吴二?郎脸上现出了几分笑意,恭贺道,“该恭贺大哥才?对。”又不解问,“只是……听说县学里的徐教谕并未帮大哥做保人,大哥这是……”

都到这种?时候了,吴容秉倒也懒得再?藏着?掖着?。

本来,他就也没打算隐瞒这件事。

只是,他素来是低调之人,若旁人不问,他也不会大张旗鼓着?满世界广而告之。

今日,若非是得知父亲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有些吓到了三?郎,吴容秉也不会特意跑来同这一宅子的人说起这件事来。

“杭州城里有个朋友。”吴容秉言简意赅,并未深说。

吴二?郎心下?了然,果然是他猜测的那样。

“以大哥之才?学,既得了这次考试的机会,必然榜上有名。小弟在此,先给大哥道一声贺了。”吴二?郎说着?起身,抱手恭维。

吴容秉却说:“二?郎此番道贺,实?在是为时过早了些。”又恭维了回去,“我已荒废学业四年之久,有关如今朝政之事,只略知一些皮毛。倒是二?郎你……这些年一直都用心苦读,如今又深得县学里老师们的器重?,我看二?郎才?是铁板钉钉的榜上有名。”

吴二?郎闻声笑着?摇头:“比起兄长,小弟的那点才?学又算得什么?在兄长面?前,我根本不值一提。”

吴容秉淡漠的目光在他身上轻瞥一下?,然后继续说:“二?郎又何必妄自菲薄?”想了想,虽觉可能是无用功,但仍还是说了两句,“读书之事,本就是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书读得开心,又何必去同旁人相比?比来比去,反倒是失了本心。”

在吴容秉看来,这吴二?郎读书的初衷搞错了。他认为读书就该相互较个高下?,就该争个高低。而他,不想落了谁的下?乘。

他自尊心极强,不愿做那个陪衬的,只愿万众瞩目。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他把自己给比了下?去,在县学里也成了佼佼者,可走出富阳县,外面?还有大把的人才?等着?他。

吴容秉认为,读书是为明理晓事的,可有追求和抱负,但若胜负心太强,也未必是好事。

但他点到为止,也不会非按头二?郎认同他的观点。

只能说是,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既如此,往后便少?来往,不共事就行。

果然,吴二郎并未把他话听进心里去,只听他敷衍道:“大哥此话,二?郎必牢记于?心。”

吴容秉点点头,未再?多言语一句。

他不知道这会子姜氏母子还有无心情张罗这顿饭了,吴容秉本来也没真想留下?吃饭。所?以,既此来目的已经达到,他便告辞说:“天色将晚,我们夫妇就先回了。”

姜氏没说话,吴二?郎倒还顾着?体面?仍留了留客:“母亲已经交代下?去,厨房里已经在忙活了,大哥大嫂便留下?吃个饭吧。”

吴容秉摆手:“家里什么都有,就省得你们再?费这个事了。好意心领,但饭就不吃了。”

吴二?郎果然也没心情再?留客,只说:“那我送一送大哥大嫂。”

这一场较量下?来,姜氏母子心情如坠冰窖般,冷得发寒。但吴兆省,却是十分高兴。

方才?一句话没说,这会儿见大郎二?郎都离开了后,他少?不得要在姜氏面?前刺她?几句:“真是想不到啊,大郎就是有本事!眼瞅着?县学里没了机会,估摸着?得再?等三?年了,可谁想得到,人家杭州城里竟然有关系。这孩子打小就出息,打小就不必我为他的任何事操心。”又故作懊恼的样子,“早知道他自己已经默默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也就不为他来回奔波劳累了。”

姜氏这会儿只觉得是天塌了,毫无心情同丈夫在这里打嘴仗。

直接无视了她?,只转身快步离开了花厅。

回去的一路上,她?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他这事不成?反正还有一个月时间呢,什么事情做不得?四年前她?能让他断了腿,现在难道不能故技重?施吧?

只要他到时候耽误了去考试的时间,去不了考场。那么,他有这个机会去考试,也毫无用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姜氏怎么都无法?再?将其遏制下?去。此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能阻止他,如何能让他失去这个机会。

然后又很愤怒,怒老天不公,明明他已经废掉了,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为何还要给他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就让他去了地狱,永远翻不了身。

姜氏此刻焦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

吴二?郎假模假样着?送走了吴容秉夫妇后,即刻回了内宅,往母亲院子来。

瞧见儿子回来了,姜氏立刻猩红着?眼咬牙切齿着?哭嚎起来:“他凭什么!”她?的儿子那么努力,那么厉害,都还没能有杭州城里的关系,他吴大郎一个瘸子,凭什么能有?

老天真是瞎了眼睛了。

吴二?郎只是在刚得知消息时有些失态,这会儿早自己调整好了心态。

就算心里是跟母亲一样的想法?,他也不会表现出来。那样丑陋的自己,他不想面?对。

所?以,他只宽慰母亲:“他去考就考了,与咱们不相干。又不是他能去考,我就不能去了。娘消消气吧,气坏身子不值当。”

“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还能翻得了身。他凭什么不是一辈子就呆那泥潭里,一辈子做个没用的人。

“都怪那个贱人!”姜氏忽又把矛头指向?叶雅芙。

只见她?面?色狰狞、目露凶光,整张脸都因生气、愤怒而扭曲起来:“若非是她?,吴大郎还窝缩在溪水村那臭沟渠里偷生呢,哪会像现在这样,又治腿,又考科举的。这个贱人,有一天落我手上,我非弄死她?不可!”姜氏已然失去理?智。

吴二?郎紧蹙着?眉头,提醒自己母亲:“娘,您在说什么?”

姜氏看向?儿子,又哭起来:“好好的一盘棋,都被那个贱人给毁了。儿啊,娘心里恨啊。”

吴二?郎虽也很气、很怒,但却也觉得实?在不至于?这般。

不至于?继兄有机会考科举了,他们的日子就被毁了。顶多就是觉得恶心、晦气,觉得继兄运势好,他运势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