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更能让人信服。

如今圣人只差一个一锤定音的证据。

“谖谖……”圣人气索神蔫的盯着左朝枝怀里的棠眠,“就不愿和我多说两句吗?”他语气中充满了苦涩,眸底盈满了神伤。

就算再次现世,也不愿意和多他说两句,只提起了两人的孩子,就像是婉妃本人一样。

婉妃的封号婉字,便是圣人对她的期待了,虞谖的个性比谁都还刚烈,一旦伤了她的心,她比谁都还放得下。

左朝枝抱着棠眠,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下跪,“请圣人恕罪。”

“罢了,先带许小姐下去歇息吧。”

0110 110 故人画像

棠眠在一处华丽的寝殿内悠悠转醒,为了这次的大戏她也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左朝枝在她后腰轻轻扎了一针,注入了能够让人瞬间昏迷可又查不出来的迷药。

“许姑娘醒了。”棠眠头顶传来了一道温婉平和的嗓音。

“奴婢翡翠,奉命来照顾许姑娘。”翡翠便是那种很典型的宫女模样,平头整脸、规规矩矩。

“劳烦翡翠姑娘了,不知道……”棠眠挣扎着要起身,在床榻首床的翡翠马上伸手扶着她。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棠眠斟酌了一下,问了如今的时辰,棠眠觉得自己应当睡了一阵子,可是殿内光火通明,让她无法判断天色。

翡翠是贴心的,道:“如今是戌时了,圣人还有一些事儿想请许姑娘协助厘清,今夜就请姑娘宿在关雎宫了。”

原来,棠眠今夜居然是住在关雎功的东配殿。

这关雎宫已经形同封宫了,她应该是这二十年来第一个宿在关雎宫的外人。

棠眠心中略为忐忑,可是却是认为左朝枝的计谋多半是奏效了。

“姑娘安心住下便是,大将军回将军府了,明日早朝过后便会来接许姑娘。”

“那就谢过翡翠姑娘了。”

“姑娘还没用过晚膳,可要先用膳?”翡翠恭敬地问着。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她还真的有些饿了。

翡翠唤来了一个宫婢,不消一会儿,寝殿殿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寝殿的圆桌立刻被摆得满满当当,足足十二道菜,都是棠眠爱吃的,色香味具全,引人食指大动。

虽是如此,可是棠眠用的并不香,她心中抱了心事,聊聊动了几筷子就没继续了。

翡翠尽责地在一旁劝膳,这才让她吃了个七分饱,接着就把膳食都撤下去了。

不一会儿,陶恩渊带着一个穿着翰林院服制的官员入内,对着棠眠说道:“听闻许姑娘梦到了一名女子,圣人请您将她的模样告诉梁大人,把她画出来,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还请许姑娘配合。”

棠眠回道:“公公客气了,圣人有命,小女子自当竭力配合,只是这用口语描述,一来一往也不真切,小女子自认绘画功夫还略有小成,不如给小女子一个机会,把梦中所见的天人画下来呈现给圣人。”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有力有未逮之处尽可告诉咱家,也可让梁大人为您分忧。”

梁衡是五年前的三甲进士,因为画了一手好画受到圣人赏识,破格在翰林院当差,平时他也给小皇子、小公主们讲经,可正经工作做得不多,几乎是被当御用画师,常常可以看到在各大祭典、盛宴上面看到他奉命作画,他以一张寻猎图名满天下,每个马背上的贵族都英姿勃发、表情生动,值得赞许的是每一匹马也都有各自的神情和动作,十分逼真。

棠眠身为长安贵女,画花鸟山水不在话下,显为人知的是她也颇擅长人像画,不到一个时辰,一个笑容温婉、眉眼间别具风情的宫装少妇就在她手下鲜活了起来,棠眠的画技上乘、跃然纸上,光是瞧着那张肖相画,都觉得那个少妇会在下一瞬间眨一眨眼。

棠眠画下最后一笔一后,棠眠战战兢兢地把笔搁在鹿角笔山上,长舒了一口气。

翡翠恭恭敬敬地把画收下,梁衡此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许姑娘好画!梁某真是自愧弗如!”梁衡是真的有心想要讨教,可惜棠眠是女子,还是有了婚约的女子,怎么都不好和她多交流一番。

棠眠知道梁衡的顾虑,微微一笑,“若要说画人像画,左大将军才是个中翘楚,如果大人想找人切磋,可以给他递拜帖。”

梁衡这才喜形于色,“那还得请许姑娘在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这当朝大将军也不是谁递拜帖都见得到的,但如若有准将军夫人保荐,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没有问题。”

“累得许姑娘身体不适还作画,许姑娘便安心歇息,有什么需要尽可驱使翡翠,咱家这就不打扰了,您早歇安置。”

“多谢陶公公的关怀。”

棠眠和陶恩渊客气了一番,陶恩渊这才亲自捧着棠眠画的画像离开。

0111 111 孤枕难眠

圣人这次为婉妃翻案的意志坚定,本以为瞧见再多的证据都平常心以对,未料在瞥见了棠眠的画以后铁石般的意志却瞬间被击溃。

此时修晋不再是大修的天子,此刻他只是虞谖的五郎,“我错了、我错了……”谖谖,你在哪儿?你能不能出来见我?

在挥退了所有宫人之后,修晋抱着画像痛哭了起来,他已经全然相信了左朝枝和棠眠的说词,心中痛得宛如针扎刀刺。

这一张画像牵动了修晋心中最深、最沉的伤痛,这伤口太痛,痛到它藏在他心里头,就算外头已经结了痂、留了疤,里头的伤却一点都没好,经年累月的折腾着他。

如今婉妃的画像现世,让修晋不得不面对自己年少时的错误。

当年他和虞谖两心相悦,本来他是想娶她的,可是他逝去的母妃为他定下了亲事,为了让虞谖跟他,他许她侧妃之位,可虞谖告诉他:“只要五郎信我、心中只有我,我就会陪伴着五郎。”

他的心中确实只有她,即使后来她,可是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然而……他在最后关头没能信任她,她就这么决绝地去了,这么多年来,连一次都没有入他的梦。

“谖谖,你回来……”修晋的泪水再也止不了。

左朝枝,其实也存了一点坏心思,把事情揭锅还揭得如此有故事性,每一个动作都在戳圣人的心,也是他想给婉妃和修祈出点气。

婉妃死后宫中没人敢再提及这个人,婉妃所有的画像都给烧了,修祈从有记忆以来,到死的那一日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甚至到死的那一日,都还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不贞之人。

左朝枝认为圣人欠的不只是虞谖,他更欠着修祈,他是他们俩爱情中最可怜的牺牲者。

虞谖的画像都被烧尽,可圣人终究不舍,私藏了最后一幅。那一幅是他最喜欢的一幅,那是婉妃封妃的时的画像,被藏在御书房的暗格里头,在婉妃的冤屈得到昭雪的时候,圣人才把那话拿出来重新挂上,左朝枝后来看了好几年,早就记起来了,他凭着印象画下来给棠眠临摹,费了好几日棠眠才能画到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