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体育馆,席斯言就用井渺的手机打给自家司机来接他们去医院,井渺一把把手机抢了:“杨叔叔,不要来了,我没事的......嗯,真的没事,我们一会就回家了。”

他伸手抱席斯言的腰:“哥哥,没事的,就一小块,医生怕我弄到水才给包的,我回去拆开给你看好不好?”

席斯言叹气:“真的?”

小孩笑的甜兮兮地:“好喜欢哥哥,哥哥好帅。”

他是第一次见在台上被聚光灯围绕的席斯言,陌生又熟悉,光都喜爱他,温柔又耀眼,只是潜意识里好像想到了别的画面,不是高贵的西装革履,只是简单的白色衬衣黑色长裤,脸上有跋扈浅笑的模样,一样是流光溢彩的画面。

“哥哥以前有没有上过台?好像没有穿这么正式,在......一个没这么大的礼堂,但是也有很多人,背后好像还有乐队呢,哥哥是在干什么呢?唱歌吗?哥哥会唱歌吗?没有听过。”他自顾自地描述着,“是不是在哥哥的哪个采访里,好像、好像有印象,只是想到,心脏就像被击中一样......唔,想不起来,我竟然连哥哥的采访都能忘记。”

席斯言怔住,他的记忆往前倒了很久,努力倒带到井渺可能会见过他的时间刻度上。

没这么大的礼堂,很多人、乐队......

是井渺入学的那一年迎新晚会,他研一,和当时的摇滚乐社团上去表演了一个节目,不是唱歌,是弹吉他。

他其实吉他学的不算好,速成班上了几个月,勉强可以上台表演的水平。本来也不是很感兴趣,当时年少还有点爱出风头,吉他简单易学又能耍帅装酷,社团来邀请,他就同意参加表演了一个节目。

弹的是吉他版《遇见》。

原来那个时候,井渺就在下面,想到他们之间错过的时空,席斯言心里酸涩。

人总是贪心的,以前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后来就想全部都掠夺,主宰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和所有感情,再然后,连逝去的、不曾交汇的时间都想找回。

小孩还是兴致勃勃地一直说:“哥哥好帅好帅啊,哥哥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渺渺很厉害的,我跟着我们班的那些姐姐来的,就找到哥哥了!”

他跟着所有人一起在下面看着席斯言,背后的电子屏是他们这个项目组所获得的荣誉,听到席斯言叫他的名字,他呼吸都停了。

然后就努力伸起这只裹着纱布的手,他想喊:“哥哥我在这里。”却没敢喊出来。

井渺很快缩回手,他小心地看了一下周围,好像没被发现。

下一刻,他就听见席斯言已经离得很近的声音:“渺渺!”

万千人群,席斯言就像一阵风,没有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是把他拥抱在怀里。

他很小声地说:“哥哥,我想你了。”

席斯言先带井渺回研究院拿手机。

“宝宝在这里乖乖等一下哥哥好不好,嗯......”他估算着时间,“等哥哥二十分钟,可以吗?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井渺眨眨眼:“哥哥要去哪里?会不会又好久联系不到。”

他亲他嘴唇:“乖啊,不会的,就等哥哥二十分钟,马上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好。”

席斯言又亲他一遍,然后快速往外跑。

井渺乖乖盯着手机,席斯言果然在二十分钟内回来了,他跑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早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也不见了,里面是一件白衬衣,左肩口勾了一朵白色的百合花。

他怔怔地看着席斯言,有些熟悉感充斥着脑海,和现实混在一起。

“哥哥回来了!”

席斯言拉他的手:“走,宝宝跟我来!”

他拉着他跑,在到处都是人群的校园,夏天的热浪和奔跑起来的风,这是井渺完全新奇的感受,像电影里的画面,席斯言的背影在前,阳光从他的头发间泄下,再洒在井渺身上。

井渺感觉到恍惚的,追逐的快乐。

席斯言把他带来当年办迎新晚会的那个礼堂,六七年过去了,这个礼堂已经不是华大最大的礼堂了,他前面有新的大礼堂和体育馆,这个礼堂已经没办法再承办一个学校的迎新活动了,只能满足以学院为单位的需求。

因为今天是校庆日,学校里很多人,是平时的十倍,往常礼堂没人使用的时候基本是空的或者不开放,今天为了方便校友追忆往昔,所有阶梯教室大小礼堂全部开放了,这个承载着很多人记忆的地方,自然也有很多人来。

他拉着井渺从后台的门进去,舞台上有现在的话剧社团在排练,席斯言拿了刚才拜托人去找摇滚社团借了放在侧面的吉他,带着井渺绕到观众席第一排和舞台之间,一个还算空的地方。

“渺渺坐这里。”他让井渺坐在第一排的某个座位上,搬了一把高脚椅坐在井渺对面,喘顺了几口气,开始有些生疏紧张地试音。

井渺完全傻了,呆呆地坐着等。

不知道是摇滚社团的人传出去,还是太多人看到他们跑到这里来,或者是在嘈杂的礼堂发现是席斯言,连排练的话剧社都关了音乐开始四处召唤的原因。

就席斯言反复调音的这几分钟,这个礼堂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席斯言感觉自己紧张的浑身是汗。

很热,天气热,这个空间热,人多很热,看着井渺也很热。

井渺抵抗力差,皮肤敏感,太阳一晒会起红疹,所以很热的天他也是穿长袖。苏皖又爱打扮人,每回来他们家,都给井渺置办一大堆年轻男孩子穿起来很漂亮、但是大多数年轻男孩穿不起的衣服,上下里外搭配好叮嘱席斯言给他穿。席斯言本来不觉得这些衣服有什么区别,除了颜色,好像都差不多,他们看起来好看只是因为井渺好看而已。

他现在忽然觉得他妈的眼光很好。

少年里面穿着一件白色T恤,外面是一件异形浅蓝色衬衣,纽扣只扣到一半,像V字领,前面的下摆塞在裤子里,显露出他细薄的腰,袖口还扎系带,有种微妙的性感。

真的,很漂亮。他的脸像男孩,穿着清爽大方,介于成熟和幼态之间,明晃晃地勾人。

席斯言想,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这么好看的男孩……现在也不行,马上三十而立的人,像一下子回到了青涩的十七八岁。

他吸了一口气,又吐出,轻轻地扫了一下弦,开始弹《遇见》的前奏。

席斯言没怎么唱过歌,学生时代不得不参加的大合唱不算,KTV都不怎么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唱的算不算好听,当时表演的时候,他也只是弹吉他,没开口。

但是就想,唱给井渺听一下。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