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好心提醒道:“刺客尚未抓到?, 禁军们已将猎场都围了,女郎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在外头转悠了。”
沈幼宜一听崔络中箭受了伤,脸色霎时白的吓人, 软着腿勉强撑着,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 你们快去。”
她?缓了片刻,不敢多想?便跟了上去, 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
没事的,一定没事,继兄那么厉害, 他吉人自有天相, 肯定会没事的。
此刻崔络的帐篷外已堆满了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 脸上都写?满了担忧。沈幼宜找到?最前头的祖母和母亲,艰难的张嘴道:“阿娘,兄长他……会没事的吧?”
陈清芷刚把婆母崔老太君安慰好, 又将女儿搂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会没事的,阿宜别怕,太医方才已经进去了。”
帐篷里不宜人多,儿子?又见了血,崔临好说歹说把崔老太君劝了出来,叫陈清芷好好宽慰。里头除了太医,便只留了崔临,惠德帝以及非要进去的端王。
太医看过伤口,庆幸道:“世子?爷福大?命大?,这箭头无毒,也万幸往旁偏了几分,否则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待微臣将箭拔出,再熬上几副汤药,世子?爷应就没大?碍了。”
崔临和惠德帝皆是松了口气,此刻还瘫软在地上的端王额上又出了一层汗,心里头一阵后怕。今日若是没有崔络舍身相救,他再差点运气,怕是当?场人就没了。
见两?名太医还在商量,端王急的瞪了两?眼?过去:“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拔箭啊!”
太医看看崔临和惠德帝,又看看脸色泛白,在床头硬撑的崔络,忧心忡忡道:“陛下,国公爷,拔箭不是小事,要忍常人不能忍之痛。只麻药还未煮好,冒然去拔臣怕世子?受不住。可若再等等,又怕错过好时机,耽误救治。”
他话音刚落,崔络吸了口气,忍着疼痛道:“我能忍,直接拔便是。”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跟阎王爷抢时间,经不起耽搁,儿子?自小习武,崔临信他能撑得住,遂点头道:“太医不必多虑,拔吧。”
太医敬佩崔络这样?的人,他的外衫早已褪下,被箭刺穿的地方也用?剪刀撕开,一人将他扶好,一人戴好手套,心道长痛不如短痛,狠了狠心,没有丝毫犹豫的下手直接将箭抽了出来。
伴随着崔络的一声闷哼,端王眼?见那伤口上的肉连带着翻了出来,随即立马被鲜红的血淹没了过去。崔络咬着牙,忍得满头大?汗,身子?忽地向前倾,吐了一口血出来。
人也昏倒没了知觉。
两?名太医神情凝重,配合着赶紧消毒止血。
惠德帝瞅瞅白了脸的端王,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挨疼的人是他,他面色难看,心道他还真是有皇子?的出息。
只现下不是训斥他的时候,惠德帝别过脸去,一眼?都不想?多看。
就在沈幼宜一干人等的心焦时,两?名药童出来去煎药了,接着高竹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崔老太君两?眼?一黑,显些没晕过去,高竹哽咽道:“老太君别急,世子?身上的箭已经拔出来了,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
沈幼宜擦了擦眼?泪,一头又埋进了母亲怀里。
挤在人群里的景王听了这番话,面色沉重的去了外头。
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叫小太监在边上放风,他压着声音问侍卫:“那废物?呢?这么点事都能办砸。还有山底下的人,都撤干净了没?没惊动禁军吧?”
侍卫垂着头道:“王爷放心。底下的人知道暗七败露,一早就撤了个干净。只……只是暗七怕是走不了了,迟早会被禁军揪出来。”
景王冷笑一声:“怕什么,他知道该怎么死。”
侍卫不再说话,只头垂的更低了。景王生性多疑,包括他在内,几乎身边所有人都被他喂了断肠丹,七日内不服解药必会毒发身亡。
况且暗七办砸了事,回来也是一死,还不如体面的死在外头,也少受些折磨。
父皇睿智,景王不敢大张旗鼓的行刺大哥,否则无论成败,他这个既得利益者?定是满朝文武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此法过于冒险。
他想?做储君,想?做未来的皇帝,但并不想沾上一个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恶名,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叫大?哥意外摔下悬崖最好,就算摔不死,摔断腿也是好的。他再狠心一点,大?哥便会摔下悬崖溺水而亡。
到时候将那匹马处理了,一并溺死,真相也会随之掩盖。
若不慎事败,景王便管不了那么多,暗七会直接射杀大?哥,就算惹得父皇他们怀疑,没有证据也终归不能定他的罪。
为了江山社稷,父皇也不会杀了他这个唯一能继位的皇子?,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立他为储君。
一切都计划的天衣无缝,偏偏杀出个崔络来,替大?哥挡了一箭。他要真死了也算了却景王一桩心事,但现在看来,这崔络命不是一般的硬。
想?到?没一件如愿的事,可能还会被父皇叫去盘问,景王一张脸更黑了,老天什么时候才能眷顾他一回?
崔络中途昏昏沉沉醒了一回,喝了药后又睡了过去。沈幼宜跟着祖母和母亲进去瞧了瞧,看见往日里无所不能的继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跟唇因失血过多,都是白的。
她?心揪在一起,难受的喘不上气。
那么大?个血窟窿,继兄得有多疼啊!
心情沉重的回了自己帐篷,沈幼宜决定从明日起,她?日日都要看着小厨房的人熬汤,直到?继兄好起来为止。
高竹听了太医的话,要时时观察崔络的情况。到?了晚上,他也不敢松懈,只趴在床前打了会儿盹。
忽地一抬头,就见自家?世子?爷面色潮红,他碰了碰额头,果然如太医所料发起了热,好在提前熬了药在炉子?上温着。
高竹轻轻喊了声世子?爷,只如何叫都叫不醒。这边离不得人,他再急也走不了,赶紧派了个仆从去请太医。
片刻后,世子?爷也不知是否被梦魇着了,只听他急促喊了声阿宜,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喘着气,高竹才惊觉他出了一身的汗。
“世子?爷,如何了?您发了热,赶紧把药喝了吧。”高竹急的把药碗递了过去。
只崔络仿佛跟没听见没看见似的,他撑着手臂坐起来,垂着眸,一言不发。
高竹被吓得够呛,心头一惊,世子?爷不会烧傻了吧?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您方才是梦到?五娘子?了吗?我听您喊了她?的名字。”
崔络终于有了反应,他掀了掀眼?皮,故作平静的问:“我喊了她?什么?”
高竹不懂这有什么好问的,回道:“您叫了她?阿宜。”
他眼?睛很尖,瞅见自家?世子?爷攥着被子?的手紧了几分。正疑惑着,又听他哑着嗓音问:“我还说了旁的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