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络道:“不急, 你先坐。”
继兄面色严肃, 像有大?事要说一样, 沈幼宜顿时坐直身子,正色道:“兄长说吧,我?听着呢。”
就在沈幼宜竖着耳朵,等了片刻后, 就听继兄淡淡开口:“小兔子机关有意思吗?”
啊?
沈幼宜懵了,叫她过来就为了问这?事?难道说继兄也觉得新?奇想瞧瞧, 但又拉不下脸,所?以?才拐着弯问她?
她心里偷笑, 咳了一声道:“挺有意思的,那?个机关关键时候还能?救命呢,平日里见张清舟吊儿郎当的, 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本事。兄长想看吗?待会儿我?就取过来。”
崔络脸色微变, 继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对那?个张小郎君多有仰慕, 一个白脸小子,竟就讨得了她的欢心?
他沉声道:“没?有。不入流的小玩意,我?怕伤到了你。你若喜欢机关, 回头我?请工部的同僚给你做一个。”
“不用不用,人家都是做大?事的,给我?做个玩的这?不是大?材小用吗?况且我?就稀罕两?天而已。”
沈幼宜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继兄微妙的神色,懂了。
他果然是不好意思,怕觉得玩这?个不合身份,才故意说张清舟做的不入流,好掩盖自己的心思。否则他这?样一个清风朗月的人,怎会突然诋毁别人?
既如此,她就当不知道好了,待会儿偷偷叫人送过来。
继妹眼波流转,做出一副很懂的表情,崔络皱眉,她懂什么了?
想起方才的说笑声,他语气严厉几分:“男女有别,切记往后少跟张小郎君来往。”
“嗯嗯嗯”继妹敷衍的应了几声,眼神游离,一看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崔络黑了脸,摆摆手叫人下去了。
只一刻钟后,继妹身边的婢女竟真把那?个兔子机关送过来了。
高竹不知世子爷怎又冷了脸,叫他把东西再给五娘子送回去。他吞了吞口水,这?是什么新?玩法吗?怎么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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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元宵,惠德帝兴致好,特邀四品以?上的大?臣携带家眷入宫参加宫宴。
崔老太君身子不爽利,只让大?房和二房的人去,至于三房,崔三爷官职不够,次次宫宴都只能?被?剩在家里。
每当这?个时候,陆氏就恨的牙痒痒,嫌弃丈夫没?出息,叫她也跟着没?脸。又怨自己年?轻时瞎了眼,被?他一身好皮囊迷了心窍,哪知他就是个没?用的草包。
只她再怎么不满都没?用,沈幼宜已经跟着母亲她们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她不是第一回进宫了,但每次都会为宫里气派的宫殿所?惊叹,但同样地,也会因那?高高的宫墙和压人的规矩而有所?压抑,对皇家生出一股敬畏之心。
大?殿里灯火辉煌,男女分席而立,女官们领着众人一一落座。排座也是个讲究事,崔家的女眷仅次于皇家宗亲之后。
沈幼宜跟在母亲身后坐好,快速抬头扫了扫上方,惠德帝和李皇后以?及一众嫔妃都还未到,端王妃景王妃以?及做了熠王妃的卢家娘子端坐在上头闲聊。她又仔细瞅了瞅,还是没?有做了端王侧妃的二姐姐。
身侧的四姐姐崔雪珠小心推了推她,压低声音道:“别找了。二姐姐怀胎还不足三月,以?防出什么意外,今晚肯定不会来的。”
沈幼宜点点头,应是如此。否则依端王对二姐姐的宠爱,怎会不带她赴宴?
自二姐姐嫁入端王府数月有余,迟迟未传出好消息,可把三叔母急的够呛,那?段日子在府里闹出了不少动静,天天折腾怀孕的偏方。
直到年?前?十一月底端王府传出喜讯,她才消停下来。在沈幼宜看来,二姐姐已经够快了,毕竟先她一个月嫁进熠王府的卢家娘子还没?有任何消息。
除了王爷们的家眷,坐在上头的她还认得安平公主。她身侧坐着一妙龄女郎,年?岁看起来跟她差不了多少,沈幼宜没?见过,却听安平公主叫她二妹。
惠德帝子嗣不丰,仅有三子两?女,那?安平公主口中的二妹应就是熠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安乐公主了。听说她生来体弱多病,故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
她正打量着对方,安平公主突然看过来:“许久未见,崔五娘子真是出落地愈发招人喜欢了。”
如今胞弟跟崔家成了姻亲,她也要比以往更亲近崔家的女眷。
沈幼宜羞涩的笑笑,随即垂下眸子。陈清芷道:“公主殿下谬赞,您才是风采依旧。”
两?人互拍了顿马屁,李皇后带着徐贵妃已经其他几位高位妃子到了,她免了众人的礼,端庄落座。
女官上前?道:“娘娘,可以?开宴了。陛下那?里?”
李皇后问:“陛下还在忙?”
女官低下头:“是。淑妃还在里头陪着。”
李皇后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徐贵妃忍不住阴阳道:“真是个狐媚子,陛下也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妹妹慎言。”李皇后一脸严厉,接着对女官道:“去跟内侍监说一声,提醒陛下时辰到了。”
此刻的御书?房内,勤政的惠德帝还在批折子,只连续看了几封,都是让他新?年?伊始立太子,好稳固江山社稷的。
他越看心中越憋火,砰的一声将折子甩到了一旁,吓得里面伺候的人跪了一地。身旁红袖添香的淑妃拍了拍惠德帝的背,柔柔开口:“陛下喝盏茶吧,气大?伤身,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惠德帝缓了缓心情,平复下来道:“你不问问折子上写了什么?朕因何生气?”
“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逾矩,陛下就别拿臣妾取笑了吧?”淑妃嗔笑两?声。
惠德帝朗声大?笑,忽地开口:“不算干政。宫里宫外都知道的事,又在催着朕立太子呢,爱妃有何想法?听说你最近常去皇后宫里小坐,朕倒不知你们何时如此要好了?”
淑妃心里一沉,随即含情的水眸里蓄满了泪珠,她垂眸低低啜泣道:“臣妾可怜的皇儿早已无缘皇位,陛下是在戳臣妾的心窝子吗?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理应常去侍奉左右。”
这?前?一句话可谓直白到大?逆不道,然惠德帝没?一点不悦,他就喜欢淑妃这?性?子。皇帝不语,淑妃有些忐忑,但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她知道自己怎样最像她,最能?得惠德帝的怜惜。
果然皇帝将她扶了扶,叹口气,好笑道:“好了。朕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有何好委屈的?都要做祖母的人了,真是愈发娇气。”
淑妃顿时破涕为笑:“都是陛下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