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担忧地端详她的神色,试探着问:“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转发给你。”
“没事,”艾沙摇头,“都?记在?心里。”
她淡然一笑?,抬眼望向远方的雪原。
“我还要回去准备开会,得先走。”
艾沙将右肩背的沉重?托特包换到左肩,又恢复成若无其事、风风火火的模样?。包里有她的办公笔记本,还有这几天为presentation连夜赶制的PPT。
陆霜了然笑?道:“当然。”
当然,当然。她是李艾沙,任何人?的出现与消失都?只?是路上的风景,而不会改变她这一生想选择的方向。
“再见。”陆霜向她道别。
“好好保重?身?体,”章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少见地殷切叮嘱道,“你要努力活下去,活得精彩肆意。”
“我会的!”艾沙没有回头,只?是高高挥手,留下一抹洒脱的背影。
就像她走到生命尽头的彼时那样?。
章凝唯一没有告诉她的是,死亡不再是自己能拥有的权利。
在?未来的某一天,而且不会太?远,艾沙会像所有的地球人?类一样?老去、重?病、死亡,成为众多黑色大理石墓碑的其中之一。
但?她将拥有短暂而精彩的一生。
而章凝能拥有所有此时此刻,以及彼时彼刻,却被囚禁在?无穷的时间长河中,永远无法解脱。
他们曾经以为盛宴常在?,那个酩酊大醉、笙歌燕舞的夜晚只?是开始,却没想到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属于普通人?的幸福时刻。
艾沙走后,两人?沉默良久。
陆霜站在?Gareth的墓碑前,垂目望着他多年的战友、兄弟。
“这家伙,以前我总觉得他性?格稳重?,”他笑?骂道,“谁知道一玩就给我玩命。我如果早知道你的计划是这样?,我死也要拦住你。”
照片上的男人?微笑?着,似乎还有几分得意。
“他是我们之中最勇敢的人?,”章凝客观评价,“虽然他看起来总是在?反对我们,反对冒险,反对赌命,但?其实只?是害怕我们死。”
而曾经的她,却为保命和她的任务,连任意一个队友都?可以拿来牺牲。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错得离谱。
“无论从哪个层面?,艾沙都?是我们之中伤得最重?的人?,”陆霜黯然道,“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应该很难释怀。”
章凝笑?笑?:“时间会给她答案。”
“你现在?说话好像伊迪丝修女,”陆霜夸张地咋舌,“你别真?是被应时庭洗脑了吧?”
章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飞雪絮絮地飘落,两人?的发间、肩膀叠着厚厚一层,仿佛已经一夜白头。
“章小姐,”陆霜蓦地开口,以正式的口吻,伸出手,“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章凝狐疑地转眼,递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走嘛,走嘛!”陆霜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
时间的飞轮连连后退,光影络绎不绝。
再睁眼,入目是一片红色。
两人?携手站在?窗外,氤氲的香气自室内逸出,飘散在?冷冽的雪中。
“今天可得好好大吃一顿!我小时候就最喜欢在?唐人?街过新?年。”
是艾沙熟悉的声音,欢天喜地。
章凝顷刻间反应过来,惊诧地看向陆霜:“你……”
那种名为饺子的面?食被漏勺从热腾腾的汤中捞出,软木瓶塞被撬开轻启,香气四溢。
“庆祝陆霜顺利完成疗养,早日出院!”艾沙举起红酒,笑?道。
“那我也预祝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Gareth随即举杯,“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出差。”
身?边的陆霜沉默伫立良久,不自觉已是泪盈长睫。
“嘿!你们!”身?后猛然有声音传来,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章凝恍惚地回头。
男人?站在?雪地里,眉眼深邃,鼻梁挺直,眸色是孔雀蓝。他年纪似乎并不大,一头金发,下巴上还留着青色胡茬印。
他招手,露出初见时的微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好的酒,不进?去喝一杯吗?”
窗户上雾盈霜满,仿佛定格瞬间的相框。
玻璃高脚杯发出清脆的铮鸣,微微苦涩的绯红酒液淌入喉间,醇香混着丝甜回转。
夜色已深,忽地有烟花冲上天空,接连绽放,照得窗外山林如同白昼。
“那时你问我,人?类为什么要过年,”陆霜吸吸鼻子,含泪笑?道,“我回答过你。”
新?年的意义,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