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陆霜站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钟楼猛地剧烈抖动,第二波震颤抵达。
陆霜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石柱,才勉强站定?,没有随之摔倒。
天花板无力地摇晃,碎石和粉尘簌簌流泻,砸在头上身上。金钩霍然脱落,巨型水晶吊灯在地板上摔得稀碎。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由头晕目眩,黑暗中的轮廓仿佛融化在水中,影影绰绰扭曲起伏。
“大家护住头!”Gareth大喊。
金属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楼梯上的章凝听见异响,立即回身来?救:“小心!”
事发?过于突然,门侧的岗亭受不?住这种剧烈地震,轰然倒下,正砸向角落的野人和白落竹头顶。
黑暗中,白落竹只听到?头上的野人发?出一声痛哼,自?己已被压在身下。
“没事吧?!”艾沙大惊,连忙扑过去?查看。
“来?帮忙!”陆霜举着矿灯,章凝和Gareth不?顾头上砸落的碎石,合力搬开沉重的岗亭。
那岗亭约一米见方,是防弹钢板所制,砸下来?早已散架得不?成形状。众人七手八脚地撤开钢架,艾沙拉出被护在身下的白落竹,她一回头,却?撞见矿灯的光照下,已是满眼血色。
“你……”白落竹想喊,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她扑上前去?,摇晃着野人的身体,“你醒醒!”
陆霜举着矿灯向下照,众人不?由一惊,默然说不?出话来?。
岗亭倒下时,野人下意识将白落竹护在身下,其?中一根钢柱正插在它胸口,自?后往前穿心而过,鲜血汨汨流出,染红它身侧的地面?。
躺倒的庞然大物微覆着眼,喉间低低痛吟。章凝定?神细听,见它呼吸轻一声浊一声,出多进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你醒醒……”白落竹恍若不?觉,仍然固执地摇晃它的肩膀,沙哑的声音染上哭腔,“你是为了救我才……对不?起……”
野人侧躺在地上,左手痛苦地捂在胸口,随着她的动作,它虚弱地张开眼,透出一条缝。
不?知是因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它棕色的眼中溢满泪水,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你……你想说什么?你会写字吗?你写给我……”白落竹凑到?它脸前,嘶哑地大喊道,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
野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她以为它要?写字,吸吸鼻子,连忙伸手抓住:“你在我手上写……在这里?写!”
它却?微弱地摇摇头。
那只毛发?披覆的右手悬在空中,好半天,最后落到?女孩的脸上,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某种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女孩如?遭电击,呆坐在血泊中,热泪簌簌滚落,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野人像是困倦已久,从胸腔中长长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手终于无力地垂落在地。
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如?野兽般的体味,并不?好闻。
它最后的退场,仍是以野兽的身份,而非那个久远的人类。
无人知晓它姓名。
第105章 星蚀
在白落竹那一辈, 同族中一共有?四个女孩,以?梅兰竹菊命名。
白落梅大她九岁,是她的亲生姐姐。农家?孩子多, 父母活儿也重,向来是长姐如母, 白落梅也不例外。
1999年,白落竹七岁, 还在田里玩泥巴。路过的农人告诉她, 家?里人正在找她回去。
她跌跌撞撞跑回家?, 见家?里人个个喜气洋洋、兴奋不已, 说要上县城拍全家?福。
全家?福是什么?
七岁的白落竹对这个词还没有?概念。
不过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之所以?家?里人愿意出?不菲的拍照费用留下那张照片, 是因为?姐姐要离开家?, 南下务工, 以?后可能?也很少回来。
九十年代, 普通农家?供不起几个孩子同时上学,更何况那是长女, 时代和贫穷的双重牺牲品。
从?邻居乡亲的只言片语里,白落竹渐渐知道,姐姐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给弟弟妹妹交学费买衣服。
她开始变着法子藏起姐姐为?数不多的行装, 姐姐柜里的衣服每天要不翼而飞好几次。
小?女孩天真地以?为?, 只要姐姐找不到自己的行李, 她就不会走。
但七岁的白落竹什么也改变不了。
姐姐最终只是在村口蹲下,像往常那样刮刮她的鼻子, 而后转身离去,坐上那辆满屁股灰尘的私营小?客车。
这一去, 便是杳无音讯的十六年。
从?那以?后,白落竹再也没有?见过白落梅,她变成一个名为?“姐姐”的符号,活在记忆里。
九十年代通讯落后,家?里人也没别的办法,最初还托同在南粤务工的乡亲父老?留意留意,但年深日久,一点白落梅的痕迹也没有?,便渐渐断了念想。
这个人存在的印记一点点被抹去,直至成为?家?里不成文?的禁忌。
十六年过去,时代的车轮碾过所有?人。神?农架开始轰轰烈烈的景区开发,家?里也渐渐有?余钱翻修居住几十年的吊角楼,族中同辈的兄弟姐妹都在外工作,少有?回乡。
一切都在向前奔跑,只有?作为?小?妹妹的白落竹毕业后选择回到村里。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仍然抱有?几分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