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林婵等几来到僻屋,小眉把窗推开,月楼点灯,确如管事所说,已经用心洒扫过,门窗桌椅床榻一应换过新的,倒比她前世在这里好了许多。

待管事作揖告辞离开,林婵命小眉去门外守着,朝福安低声道:“不管你那边是否有讯儿,我必须尽快逃出萧府,以免夜长梦多,被害死在q群:839③⑧0②71这里。”

福安面呈难色:“夫人不知这府外的凶险,锦衣卫每日里走街窜巷,挨家挨户搜查藏匿的罪臣亲眷,若没个可靠的人相护,亦是一步一生死,还需从长计议!”

林婵沉默了半晌,再看向月楼:“你和小眉只能留下一个。”

月楼语气颇坚定:“小眉年纪尚小,经不起事儿,我留下来保护夫人。”转脸对福安道:“你把小眉带去我家里住。”

福安应承下来,林婵心底百味杂陈,握住月楼的手,所谓患难见真情,便是此时了!

第壹柒陆章 请愿

此时正值秋冬交接,黄昏瞬淡,月光渐满,树影被风吹得参差摇晃,绮雯和青樱站立在垂花门处说话,一面等着萧旻回来。

青樱不解地问:“为何不回去等?在这里吃风!”

绮雯四下张望无人,方道:“你是不知,少夫人仗着怀上身孕,不允爷来见我,只在她跟前作陪。还有嫣桔那贱蹄子,但凡爷踏门迈槛进院一步,她必定出现,直接领爷往正房去,如今想同爷说句话儿,连见缝插针的地界都没有!”

青樱默过半晌,叹息了一声:“府里的丫头多半羡慕雪鸾和你能讨老爷欢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成想却是人前笑人后哭,里头的冷暖也只有自己知晓了。”

绮雯却觉自己想的通透:“谁活的不艰难!你看九夫人,九老爷把金山银山堆她面前儿、百般怜惜爱得不行,又能怎样呢!老爷说下大牢就下大牢,九死一生,她也被少夫人当众践踏、驱赶去蓬屋陋室受苦。人这辈子总要遇到五六七八祸,后悔抱怨甚自暴自弃,把命绝了,只会亲者痛、疼者快,我断不会如雪鸾那样,就算拼死也要留住这一条贱命,君子报仇,十年总不晚!”

青樱被她一席话堵的无言,忽听有抬轿子嘎吱嘎吱由远及近、窸窣地脚步声,半刻功夫,身穿绛红官服的萧旻和近随萧乾走过来,绮雯紧几步到他面前,俯身搭手见礼。

萧旻吃了一惊,蹙眉问:“黑灯瞎火的,你不在房中待着,杵在这里做甚麽?”

绮雯含泪道:“我如今想见老爷一面,有个好比!”

“好比甚麽?”

“好比那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萧旻听着倒笑了:“你得体谅,夫人怀了我的子嗣,前三月情绪不稳易小产,我总要多陪陪她才是,等胎像稳固后,自然会去找你。”

“多谢老爷没把我丢到爪哇国去。”绮雯突然屈膝欲要跪下,且啜泣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求老爷能成全。”

“你直说就是。”萧旻亲自弯腰把她扶起:“这石子路硬实硌楞,你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住。”

青樱在侧旁观,心底暗自纳罕,眼见这位爷的言行举止、对绮雯倒也不算坏。

她却不知萧旻这些日与巧珍吃宿在一起,那巧珍倚仗父亲威权,又有身孕,得意劲儿难抑,不自觉便在萧旻跟前拿班做势,耍些性子。而萧旻亦是高门子弟,只有被抬举的份儿,哪受过这些气,表面虽隐忍不发,心底却不时想起绮雯温良顺从,此时再见,顿时满腔柔情,竟比往时更稀罕她。

绮雯趁热打铁:“鸾姨娘死了。”萧旻变色:“怎会这样?多早晚的事?”

绮雯便把今儿在雪鸾房中所见,替她盥洗,喂她燕窝,又请医官诊脉的经过述一遍,并把嫣桔推其落阶至小产也说了,萧旻听得脸色阴沉,沉默半晌才道:“雪鸾是父亲的妾室,我不便多管,这些话儿我是信的,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定是有其来处,但若是禀告父亲,无凭无据,且嫣桔是夫人的丫头,如今她正得势猖狂,父亲不会多理,反怪我多事。”绮雯泪流道:“并不曾要爷做甚麽!只念及鸾姨娘曾与我共同伺候老太太数年,若老太太在,我也不必求您,但如今她在寺庙未回,少夫人掌府里中馈,大老爷撒手不问,但求爷让她给你治官椁办丧礼的银子,我等替她把事好生办了,投个好胎去,也算是最后尽情谊一场。”

“不曾想你竟这般的重情重意。”萧旻应允去替她要银子,绮雯方才展颜拭泪,又叮嘱拖延不得,人还在房里躺着。

她们说着话走到明处,萧旻这才注意到青樱,奇怪地问:“你不去伺候自家夫人,跟着我们作甚?”

一句话令青樱哭哭啼啼起来,绮雯叹口气道:"爷还不知呢,那边已被祸乱的不成样子!"遂把徐巧珍驱赶九夫人出房也讲给他听。

萧旻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转身,直往林婵宿住方向大步而去。

第壹柒捌章 争执

萧旻踏月大步而来,远望房前有五六仆役蹲守,竟如看管牢犯一般。

他一股子血气直冲脸面,欲上前怒叱苛责,却终抑忍住,沉默片刻,辄身往回走,才进院子,瞥见绮雯倚在窗前嗑瓜子,还未怎地,嫣桔已经高声禀报:“老爷来了。”绮雯冷笑,把瓜子壳往院里一抛,径自洗漱去了,青樱放下帘子,暖黄的光芒也只有从边缝丝丝儿透出来。

萧旻走进房,巧珍手边摆一堆小物件,捧起一双虎头鞋给他看,一面笑说:“几个婶婶送来的,倒也精致。”

萧旻撩袍端坐桌前,稍顷道:“鸾姨娘死了。”巧珍吃了一惊:“甚麽时候的事?”萧旻面露嘲讽:“你如今掌中馈,竟不晓得府里死人了麽?”

巧珍立刻平定下来,淡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分散各房各院,无人与我回禀自然不晓,再者生老病死谓为世间常理,有甚可大惊小怪的。”

萧旻问:“你打算怎样处置?”巧珍道:“暂且留她在房里待一夜,明日让她娘老子领回去,自此再不相干。”萧旻生气道:“她好歹是父亲的二房姨娘,依府里规矩,那也是要正正经经置办棺椁办丧礼的,岂容你这样敷衍了事,小门小户行径,只会给外人看尽笑话去!”巧珍奇道:“你何时对大老爷的妾室这般上心?”又笑了笑:“夫君在朝为官,依目前局势,再有父亲扶持,日后必是权倾朝野如掌在握,是以应当以仕途为重,心怀天下。后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甭管了,我自会处理。你若认为我处置不公,待老太太和大夫人回府,我自会向她们禀明,是惩是罚甘愿领受就是。”

她顿了顿,又道:“你方才进来怒冲冲的样子,想必已知晓九房的事,驱撵小婶出院,以免日后萧府受牵连惹下满门抄斩之祸。你毋庸对我兴师问罪,这是大老爷的主意,我不过出来扮个黑脸罢了。你若觉不平,自去找大老爷说理去。还有鸾姨娘的事,你也可以顺带一问。”

萧旻气得无话可说、额上青筋直跳。

巧珍深叹口气,拉他的衣袖,软着声说:“你对不相干的人都多加关照,我怀有子嗣,你却视而不见,也忒伤我的心。”

萧旻甩袖抚开她的手:“彼此彼此。”喝命一旁垂手伺候的嫣桔给他打脚水来。

巧珍神情委屈:“谁说我不关照你!这就同你说桩好事儿,我有了身子,再难伺候你,嫣桔也大了,瞧着颇有姿色,细皮嫩肉的,给你做通房如何?”

萧旻冷笑说:“我又不是急色鬼,丢进篮里就是菜?如今有绮雯已够,不做旁想。嫣桔那丫头,恰前些日马夫萧二来求我,他年纪相当要娶妻成房,央我指配,这不正巧,就嫁给他了。”

巧珍脸色微变,那萧二为人粗鲁肮脏,酗酒赌博无所不会,岂能让嫣桔嫁他毁了终生,欲待要辩,萧旻已经站起,不耐烦道:“甚麽都你说了算,我给小厮作主配个婚都不成麽?你未免也太拿大。”

巧珍见他往外走,连忙问:“黑灯瞎火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萧旻道:“我寻父亲去!”一掀帘子径自离去。

嫣桔在房外听有八九不离十,急得心火烧,待萧旻走了,方进来跪在巧珍脚前,哭哭啼啼不肯嫁,巧珍宽慰她两句,又蹙眉问:“他怎会晓得雪鸾死了?”

嫣桔气恨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绮雯那贱人在老爷耳边吹风,撺掇他来治夫人与我。有婆子瞧见她和青樱在雪鸾院子里待了许久,黄昏时才出来。”

“果然是了。”巧珍思忖会儿:“就怕雪鸾给绮雯说了甚麽,绮雯再学给老爷听,才另他愈发地厌恶你,要把你配给马夫撒气。”

嫣桔只觉如雷轰顶,顿时大哭起来,巧珍道:“你哭甚麽,听得人心烦!若不是绮雯从中挑拨离间,今晚我和你会这麽不招爷待见?!她若死了,爷身边没个人伺候,你又是个格外出众的,我再巧言维护,他岂有不收之理!你也晓得爷们本性,个个都是新喜厌旧的货色。”

嫣桔听得呆了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嗫嚅地问:“那要怎麽做呢?”

青樱端着一盆洗脚水出来,泼在桂花树下,一抬眼看见正房窗牖上,一片橙黄黄的烛光,映亮两个人的影子,一个附耳一个倾听,在把借刀杀人的计策细细交待。

准没好事儿!青樱打个呵欠阖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