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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贰章 拒妓 (加更)
恰这时金桂复又出来,洗净了脸面,脂粉未施,鬓边犹沾水雾,风尘气瞬间褪去许多。
萧云彰瞟了丁玠一眼,沉稳地问:“还像麽?”
丁玠哪想得随口一句他如此介怀,轻笑说:“此时又不尽相同。”偏又凑近戏谑道:“不过嘴儿像极!”
萧云彰蹙眉:“你盯着我夫人嘴儿看?有何企图?”且与金桂一点都不像,林婵嘴儿的若干销魂,谁能可比。
“萧九自得了娇妻后,总算有了凡人烟火气。”丁玠笑倒靠在曹文章的肩膀上:“我一度以为他要出家当和尚。”
众人皆笑起来,金桂正给曹文章斟茶,好奇地问:“各位大人笑甚麽?”曹文章指着萧云彰笑答:“你与他的夫人相貌有些相仿。”
“是麽!”金桂眼睛斜睃他,有些年纪,噙起嘴角淡笑,是个极温文儒雅的男人,她陪过的客里、还没有如此令她一见倾心的。
斟茶到萧云彰跟前,多情地问:“大人想听甚麽曲子?”
丁玠插话进来:“唱一曲《折桂令》罢!”金桂佯装没听见,只巴巴等着萧云彰开口,萧云彰没说话,微微颌首。
金桂这才去抱起琵琶,和金云两人弹唱了整套的《折桂令》。她喉音若箫管,弹弦生各声,余音绕房梁,珍珠落玉盘,确是不输青楼妓馆里头牌的花魁。
酒席也摆上了桌,待唱罢,曹文章夸赞不已,倒了盏酒给她,金桂道谢接过,低垂粉颈,慢慢吃着。恰鸨母辄身出去,曹文章问她:“那可是你的亲娘?”
金桂摇头:“我本是穷人家的好女儿,八岁时被这妈妈领来养,请了师傅教我吹拉弹唱,吟诗作画,围棋牌艺及行动坐立规矩,严格养至今儿,只有贵客至时,方才抛头露面唱几首曲子。”说着那鸨母又转来,笑着过来道:“金桂得回房歇息去哩。”那金桂偷瞄萧云彰,见他正与丁玠边吃边聊,未曾注意这边动静,心底莫名的怅惘。
蒋希建道:“我们还要吃一会儿,怎能没个助兴的,既然金桂你舍不得,不妨再叫你别的女儿来,唱得不及金桂也罢,但定要强过金云。”
鸨母应承下来,急命龟公去借旁家女孩儿来酬客,金桂给鸨母横眼睛,朝萧云彰呶呶嘴儿,再去抱起琵琶弹一首夕阳箫鼓。
鸨母便执壶给众人斟酒,笑嘻嘻地:“我家金桂年芳十六,不曾亏待她,真金白银娇养大的,说来她也争气,学甚麽像甚麽,又出落的好样貌,这样娇滴滴人儿,我也不敢随意托付,今瞧各位爷人才出众,斗胆问一声,可愿蟾宫折桂,成就一段佳缘?!”话虽这般说,眼睛却只盯着萧云彰看。
丁玠开起玩笑:“萧九,你若是肯,今晚就洞房花烛,春帐香暖,再当一回新郎官儿。”
萧云璋淡道:“家中夫人管得严,不敢在外胡来。”
鸨母力劝:“山高皇帝远儿,哪里管得到这里来,我家金桂温顺乖巧,不求进府,买间陋房养在外边亦愿。”
萧云璋见她执意纠缠,面色虽还温和,但眼神却倏得变冷:“我那夫人才高八斗、貌美无双,我很钟情,岂会在意路边巷道的野草闲花。”
蒋希建一直暗观他的神情,连忙出声呵斥鸨母:“我等来此不过吃酒听曲,你在此歪缠不休作甚,打扰我们的兴致。”
鸨母讪讪不敢再言,金桂虽还在弹琵琶,却眼泪汪汪地,暗自叹息自己果然命苦。
龟公掀帘,带进两个女子进来,皆穿水红裳裙,浓妆艳抹脸儿,细细腰儿,其中个女子裙摆下、无意露出一双大脚来。
萧云璋看了一眼。
那女子连忙把脚缩了回去。
第玖叁章 梦魇
林婵睡得迷迷糊糊的,窗纸透进清光来,她趿鞋下榻,坐到妆镜前,青樱一言不发地替她梳头挽髻。
忽听廊上脚步杂乱,混有嘁嘁喳喳说话声,欲待要问,帘子大开,因很用力被扯得噼啪作响,少夫人徐巧珍率先进来,她的手指狠抓住一个丫鬟的发髻,那丫鬟边哭边求情,很狼狈,被连拖带拽地趔趄前行。
后面跟着数位仆子,还有面无表情的萧旻。
林婵细瞧那丫鬟,发丝凌乱不堪,半边脸高高浮肿,竟然是绮雯,心底不知起了甚麽事,连忙上前去迎,才要开口说话,徐巧珍的手已松开绮雯,却扬起“啪”得打在了林婵的脸上,指甲尖划过她的颊腮,一阵剧痛,现了长长一条血痕。
徐巧珍还要再打,被萧旻一把抓住胳膊,阴沉着说:“打她作甚?她并不知情。”
徐巧珍瞪着他嗔道:“她不知情?她是死人麽?自己的丫头和爷们在房里搞得肚子大了,连我离得这般远都知晓了,她就没得一丝儿风声?她是顶梁的木桩子,还是锯了嘴的葫芦,终日里眼盲心瞎的活麽!老太太夸她知书达理、满腹才学,这样聪明伶俐的人物,她不知情,骗谁去,你还替她欺瞒,我是不信的。”
林婵浑身僵硬地呆站着,耳边如响炸雷,侧首看向萧旻,低声确认:“这可是真的?你q:317.95477.23和绮雯......”
萧旻抿唇不答话,算是默认。
她真是......傻乎乎的。不知不觉间、他(她)俩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了事,还珠胎暗结。
她太愚蠢、太相信他了!
萧旻突然不耐烦起来:“你们尽管闹腾!只要不闹出人命便罢!”辄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徐巧珍尖叫一声,扑到林婵面前,双手掐捏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又是捶又是打,一面嚎哭,一面怒骂道:“人人都夸你贤淑温良,我便与你姐妹相称,嫁进萧府不过三日,就允了夫君纳你为妾,素日里嘘寒问暖聊表亲近,有我吃的必有你一口,有我穿的必给你备一件,夫君在我房里多宿几日,就急着把他往你房里撵,唯恐慢怠了你,令你受委屈。谁家的夫人、有我这般对姨娘掏心挖肺呢。你说说我哪里薄待你,你要这样恩将仇报。”
说着抬腿狠踹林婵两脚,哭着继续道:“你和夫君床笫不愉,便偷着把丫头往他怀里送,好把他一直霸在你的房里,你要挣荣夺宠,我还不动怒,怒的是你竟由着她有了身孕,你让我颜面何存,我还怎麽在府里待着!我们一起去见母亲,去见老太太,让萧旻休了我,把你扶正当少夫人,这样你可就满意了?”说着拉她作势往外走,绮雯跪在地上道:“少夫人息怒,不关林姨娘的事,皆是我自己犯的错,我不令你们为难,稍会儿就去买药,把肚里的肉打掉.......”哭哭啼啼起来。
徐巧珍命嫣桔把绮雯扶起,骂她道:“你肚里是萧家的子孙,哪里敢轻易说打掉的话,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原来你们设了圈套,一门心思要置我死地。我与你们有甚麽冤仇,要这样害我!”她又来掐林婵的手腕:“你很得意是不是?怎地一句话也没有?傻了麽?还是喉咙被毒哑了?舌头被剪断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林婵听得徐巧珍说床笫不愉那话儿,已是羞愤地要钻进土里去,再被她又打又掐,冲到脸面上质问,想替自己辩白几句,张嘴却无声出,心底急如火烧,只觉喉咙咯咯作响,她突然喊出了声,猛得坐起。
天已大亮,却在落雨,小眉听到响动,过来挂帐子,看她这副模样唬了一跳,问道:“夫人可是梦魇了?满额的汗!”
林婵没答话,还在沉重地喘息,心怦怦跳的狂乱,肩背皆汗透了,被晨时的凉气一吹,止不住哆嗦,不确定地看向手腕,白嫩嫩并无红淤掐痕,原来是一场恶梦。
万幸是一场恶梦.......她平复着呼吸,默了半晌,数数手指头,低声说给自己听:“九爷快回来了罢!”
第玖肆章 秋千
林婵用过早饭,去给老太太请安,才坐了会儿,管事领着谈经说法的尼僧进来,众人便从房里退出,各自散了。
林婵回到院里,看见徐巧珍带着小姑子萧锦萧玉在荡秋千,萧锦立在踏板上,两手紧攥住吊绳,嫣桔在她背后推送,玩了一回。
萧锦下来,教萧玉去荡,萧玉想玩又害怕,犹犹豫豫地,萧远这几日在家养病,闲着也逛到这里,道你不玩我要玩儿,萧玉不肯:“我要玩,你甭跟我抢。”
月楼劝说:“你坐着荡罢。”小眉用棉巾把踏板擦拭干净,萧远兴致勃勃要推她。林婵已看了会儿,拦阻他道:“你力气大,没轻没重地,她正害怕,别把她推摔了。”吩咐小眉去推送,小眉没甚大力气,却正和萧玉的意,这样轻摇摆荡,倒也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