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古镇坐居水上,黑瓦白墙,石板路裂开的缝隙里长满青苔。

小巷很窄,机动车过不去,只能靠走。两面都是双坡屋顶,青灰墙面开裂,还保留着民国时候的样貌。大部分是被废弃的房屋,少数还有人住。

土院里的狗嗅出生人气味,冲出来汪汪吠叫,盛君殊立即将衡南换到了另一边。

衡南偏要越过他伸出手,在他阻拦之前,脏兮兮的大狗裂开血盆大口,“吧唧”地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衡南的表情冻结,缓慢地看了看沾满口水的掌心。

盛君殊条件反射地迅速开始掏纸巾,不过他晚了一步,衡南还是嫌弃地把手蹭在他袖子上,他的巴掌也带着怒火准确地拍在了衡南臀后:“衡南!”

衡南惊愕地看着盛君殊,连反应都忘记了。

盛君殊把西装脱下来,突然发现打这一下之后,他一点都不气了,心里平静了许多。

果然还是要适当地管教一下。

“手擦干净了吗?”盛君殊平静地问,把擦过狗口水的袖子翻了个面,把满脸木然的衡南的手抓起来,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冷冷地把袖子打了个结。

回去重点清洗的意思。

衡南仰着下巴,看上去非常冷漠。

但是她老老实实地走完后半程,没有追猫逗狗,盛君殊觉得自己还是给她带了一些震慑。

金家的祖宅很好辨认,因为眼前房屋阔气许多,二三层的楼宇,瓦片齐整。并不像其他镇子里的其他房屋一样是独栋,而是四合院那样组合式的宅园。

原本这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经营染布坊。为了与市场接轨,金家在十几年前从镇子里搬去星港。

后来子孙凋零,儿女四散,祖宅便空置。

火焰吞噬黄纸,热气中火焰腾起的烟雾扭曲将眼前的景物,盛君殊念咒。

这是衡南第一次看见“问灵”的经过。屋脊上有斑驳的脊兽,飞檐上挂着生锈的铜铃,处处象征着主人家曾经的辉煌,这些从前镇宅的灵物,变成被询问的对象。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女孩子们有节奏的声音响起。

斜阳照在青石板,小小鞋子哒哒地落下,三个女孩穿着厚重布衫跳皮筋,最小的那个羊角小辫一跳一跳:“二姐,你跳错了。”

“从头开始吧。”

“不玩了,我进屋看书了。”一个女孩蹬蹬地走了。其余女孩都发出了失落的声音。

“别理她,输不起。”最大的女孩别了别头发,她看上去十三四,正是抽条,身材细瘦,眉眼英气,短发在剪在耳根上,已经被汗打湿,“你们俩撑住,我跳个全的。”

点、迈、勾、挑、转,一双小皮鞋像是敲鼓的槌,眼花缭乱地点在地面上。

女孩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速度也越来越快:“九五六、九五七、九**九八十一!大姐,八十一了!”

她们将女孩簇拥在中间,跳着闹着抱成了一团。

……

“大小姐!”管家匆匆追出来,“媒人为您来,您不去老板要生气的。”

“您跟他说说,我不喜欢那男的。”空气里飘下蒙蒙细雨,少女将包顶在头上,手腕上一串粗制滥造的晶石手链,“我坐船去星港。”

“又到那小饭馆吃饭去?”

“他家做的好吃。”

“是去见那个人吧。”管家叹气,打量她身上天蓝色的连衣裙,“意大利的设计,对着个小帮工,白瞎了。”

“他很聪明的,他是个奇才。”少女忍俊不禁。她烫了发尾,唇上涂了口红,再撑把阳伞,就能直接参加宴会,“我想把他介绍给爸爸。”

“你真敢提,小心老板把你的裙子都给二小姐三小姐。”管家拧眉,半是央求半是哄劝,“他不行啊”

“那我就当卓文君,跟相如当垆卖酒去。”少女爽朗一笑,早已跑出数步,挥挥包,“记得跟爸爸说啊,我赶船!”

作者有话要说:  “啵唧。”

“啵唧。”

存稿箱无情地吐出了两章存稿?不,它只是额外亲了你一下:)

问灵(二)

各式各样的旗袍, 旗袍贴合身材,勾勒出女人的妩媚。

她偏好孔雀蓝,桃红, 带刺绣的,镶嵌亮片宝石的。指尖一支薄荷香烟,烟身细细,烟雾像小蛇。柳叶眉,稍显硬气的细长的眼,攻击性的美。

妹妹摆弄匣子里的荔枝,粗糙的表皮湿漉漉的, 剥开一个,“只吃新鲜的荔枝, 只喝现磨的咖啡,大姐像杨贵妃一样。”

“杨贵妃可不喝咖啡。”女人轻哼一声, 玉珠样的荔枝夺来塞进口中,“我家里的钱, 买我喜欢吃的, 喜欢穿的, 这有什么错。”

“遇到喜欢的男人呢?肯不肯放弃这样的日子?”

她想到什么愉快的事, 轻轻地笑:“那要看什么样的男人。”

当然柜子里也不只旗袍, 还有各式各样的西装。她梳背头,穿西装,可以跳熟练的男步,拿着手杖, 挑挑眉,可以跳风流的爵士。

名媛们掩口而笑,高脚杯在她指尖晃动,媚眼如丝,“我梦想的日子……可以和我爱的人创造一个帝国。”

“嫁给张公子,也许还能做这种梦。”有人说,“耀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怕不行咯。”

她轻嗤:“我老公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