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宋初一借着邦交行私人之事,可谓是踏着卫国往自己的目标前进,比张仪独身的跑到秦国要更有效的多,然而倘若不知实情,恐怕会以为她宋初一的行为是背弃先主。

不管如何,该解释清楚的最好说清楚,避免误会,“在下自出师以来,便看好秦国形势,早欲入秦,不过因欠了某人一个人情,便答应在卫国三年。三年以后,必将入秦。”

三年,也足够赢驷处理完秦国内部之事。

赢驷微微颌首,不再说话,屈指敲了敲几面,片刻便有侍婢托着热米酒进来。

赢驷执起酒盏,朝宋初一示意,便兀自抿了一口。

宋初一亦端起来喝了一口。

两厢静静无话,宋初一暗暗抹汗,您要是没话说,就放我走呗?何苦又留下我这么干巴巴的喝酒,也没有个乐舞。

“公可惧怕过?”宋初一放下酒盏,忽然问道。

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君主,面对一帮手握实权,历经世事、手段狡猾老道的权臣,会不会偶尔觉得胆怯?

这算是很私人的问题,赢驷可以拒绝回答,但他沉吟了一下,道,“无非是你死我活,何惧之有?”

也许吧,在某些时候曾经有过一丝胆怯,但时过境迁,他绝不会承认。

“先生可知秦国之事?”赢驷往扶手上靠了靠,一副放松的姿态。

黑色华服迤地,俊颜上冰冷卸去了几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映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雪光,宛若深谷静潭,薄唇被酒水浸润泛着淡淡的水光,宋初一盯着此景,竟忘记嘴里还含着酒水,白白的米酒顺着嘴角一缕流下。

赢驷刚调整好舒适的姿势,一抬眼便瞧见宋初一这副德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咳”酒水猛然从鼻腔里呛出来,疼的她眼泪汹涌。

没有赢驷的命令,外面的侍婢不敢进来。

宋初一呛咳了半晌,掏出帕子拭了拭嘴,整理好衣冠,才拱手道,“君前失仪,怀瑾罪过。”

“先生因何失仪?”赢驷心中疑惑,宋初一分明是盯着他失态,莫非他有什么不妥?

“请恕在下无礼。”宋初一心中一动,爬起来凑近赢驷,手指在他唇边摸了一下,歉意道,“小事耳,是在下大惊小怪,还望公恕罪。”

言下之意,是赢驷先失仪,她看见了才接着失态。典型的占了便宜卖乖的。其实倘若对方不是一国之君,她还可以再无耻点。

据宋初一对赢驷此人的了解,他不是个拘于小节之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恼羞成怒。

果然,赢驷全然未放在心上,唤了侍婢来,领宋初一去换衣裳。

出了门,宋初一面上便展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开张大吉呀不过当时心中杂念太多,摸那一下又太快,不大记得什么感觉了。

屋内,赢驷静坐,方才宋初一的动作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少年帮他擦嘴?感觉实在怪异……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扫过方才宋初一摸过的地方,垂眸看了看手指,什么也没有,便未曾放在心上,将那副齐国帛书塞进一个金属筒中,起身往书房去。

至门前时,顿了一下脚步,吩咐侍婢道,“稍后领卫国使节出宫。”

“喏。”侍婢屈膝应声。

宋初一换完衣物,便由侍婢引领着与籍羽会和之后出宫。

她今日心情不错,却并非单是因为占了秦公的便宜。今日她所说的话题,虽然看似只是漫无目的闲聊,事实上是对秦公的进一步认识。

她第一个问题,只问“公可惧怕过”,却并未指明惧怕什么,但赢驷回答了关于君臣矛盾的问题,显而易见,如今他认为这是一个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事情。

另外,这个问法,分明是在问私人问题,赢驷作为一国之君,完全没有必要和臣下,尤其是一个外臣谈论这些,可他回答了。这或许说明她的言论说到他内心所想。

赢驷杀商鞅,是必然,是大势所趋。除了功高震主这一条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商鞅与秦孝公有着共同目标,君臣携手并进,将秦国壮大起来。但壮大了的秦国,在他赢驷接手的时候,目标便已经悄然改变,因此曾经的肱骨之臣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宋初一揣测,赢驷其实内心深处也希望能够找到另一个“商鞅”,与自己志同道合,并且有能力协助他争霸的一个人。而她很有幸的被列入观察了。

回到驿馆。

宋初一唤寍丫取了换洗衣物,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回到寝房时,便看见砻谷不妄黑着脸坐在火盆旁,白刃头上的毛被烧卷了一小片,便笑问道,“怎么,你和白刃掐架了?”

白刃委屈抬起一对黑豆子眼,发出呜呜的声音。

砻谷不妄脸色更黑,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宠,明明就是闯了一堆祸,自己把脑袋上的毛给烧了,这会儿却像是别人欺负了它一般,忍不住冷冷道,“你是狼,不是狗真有失狼的体面”

“我瞅瞅。”宋初一拨了拨它脑袋上毛。

白刃蹦跶了一整天,把满驿馆的人都折腾的够呛,这会儿真是十分老实。

第八十六章图上的空白

宋初一唤来一名侍婢,拿着小刀一点点细细的帮白刃把烧焦的毛修掉,自己则裹了轻裘,坐在早上自弈的棋局前,垂眸看了一眼,将几粒棋子归到原来的位置上。

砻谷不妄心中微惊,他偷偷动过的几颗子,竟然全部被发现了“老师”砻谷不妄见宋初一悠然自得的模样,实在有些憋屈,“你说过罚白刃,为何不罚。”

“是啊。”宋初一落下一粒白子,沉吟道,“是这么说过,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怎能同一只小畜生一般见识呢?太有失身份了不过你若是要同它计较的话,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砻谷不妄还怎么教训白刃心里憋着一股气,怒道,“那你就对我失信?”

宋初一顿了一下,转身甩开宽袖,朝砻谷不妄行了个大礼,“为师还太年轻了,有些冲动,不应该随便对你承诺,在此向你致歉了。”

“算了”砻谷不妄起身离开。对于宋初一行礼请罪,他一点没觉得占到便宜。什么年轻冲动,谁不年轻,谁不冲动白刃头顶修剪完之后,毛少了一块,少了几分凶猛相。宋初一伸手抬着它的狼脸看了半晌,嗤的笑了出来,“太傻了,哈哈哈”

白刃一双豆子眼显得越发无辜,见主人笑的如此无良,委屈的爬到她腿上呜咽。

“白刃啊,你是狼……”宋初一揉着它脑袋,发觉真如砻谷不妄所说,白刃被她养的像一只小狗,除了体型和长相威猛,丝毫没有狼的野性。现在脑袋秃了一块,傻乎乎的更加不像狼了。

宋初一研究了一会儿棋局,听见院子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便唤了个侍婢进来,“外面怎么了?”

“回使节,是砻谷副使在劈柴。方才他令人将所有干柴都运到梅园里了。”侍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