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只帮赵小宽赶人,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利,拒绝道:“你自己给他,或者我帮你问问?”
问了赵小宽也不见得收,周梁把卡放在到客厅的八仙桌上,丢下一句“你告诉他,我还会再来的”就走了。
真是一对别扭的小情侣。宋延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接到个烫手山芋,他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去了赵小宽那屋。
“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让我转交给你。”宋延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赵小宽憔悴的脸色,还是关心了两句,劝他去医院好好瞧瞧,别硬扛。
赵小宽没想到周梁会记得自己生日,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张银行卡。今天被宋延看了笑话,还暴露了性取向,他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笑:“谢谢你啊,延哥。”
“客气什么,好好休息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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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梁又去了赵小宽那边。他已经做好再次被赶出去的准备,谁知那右半扇木门是开着的,敲了两下,里屋走出一位约莫七十左右的老大爷操着方言问他找谁。
他索性也操起方言跟老大爷聊天套近乎,说自己是赵小宽的朋友,又故意说了些赵小宽的事情,使得老大爷深信不疑。
“哦哦,他去巷子口剪头了。风大的,阿要进来坐着等等啊?”
周梁借坡下驴,跟着老大爷进屋了。一进去,他便开始打听赵小宽的近况,从房东老大爷口中知道了不少。原来赵小宽房子一出租就搬过来了,这里租金只要五百一个月,他一直在屋里待着鲜少出门,日子过得特别节俭。
都困难成这样了,还跟自己较劲,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受罪。周梁走到昨天那家小琴美发,人还没进去,被里面一幕给惊到了。赵小宽的一头黑发全没了,剃成了板寸,他第一反应是赵小宽穷得没钱一个月一修理,只能全部剃了节省开支。
赵小宽神清气爽,高兴地晃了晃脑袋,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看来以后留板寸挺不错。他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来,拿过靠墙的拐杖夹进腋下,笑着问老板娘多少钱。
“十五块钱。”老板娘叮嘱他回去别忘了洗头洗澡,衣服也要换一下,那些碎头发头发容易扎人。
赵小宽点点头,从棉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先给了老板娘一张十块和两张一一块面值的,又掏出三枚硬币,凑齐了十五块钱。
周梁看着掏钱数钱的赵小宽,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那几枚硬币狠狠刮过,疼得他呼吸困难。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区区十五块钱而已啊!
老板娘收好钱,转身注意到店外的青年,她看了看面前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多问。赵小宽戴好针织帽,见老板娘欲言又止,以为自己肚子显出来了,赶紧低头检查,还好虚惊一场。他谢过老板娘,一转身便看到店外的周梁,瞬间明白了。
人来了也好,省得不知道怎么归还银行卡。赵小宽走出店外,他知道周梁会跟上来,于是走到理发店拐角处的那片空地上等着。
想问的问题不止一个,周梁走到赵小宽面前,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赵小宽没搭理,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想还给周梁,见他不接,直接扔到他脚边,低声说道:“卡拿走吧,用不着可怜我,我也不稀罕你的钱,过去你骗我也好,玩我也好,我都不想计较了。以后别再出现了,行吗?”
对于过去,周梁没什么可解释的,自己确实做错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卡,作出让步:“我可以不再出现,前提是你得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又是医院,赵小宽都要怀疑周梁在试探自己了,他烦得直皱眉头,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我说了我挺好的,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想做全面检查自己做去!我不去!”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是不是回去的方向。
周梁看着赵小宽步履蹒跚的背影,走得急了还险些摔倒。他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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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稀罕】
外面气温已经零下六度,赵小宽感觉室内也逼近零下,实在太冷了。浴霸款式很老,只有两盏取暖灯,他坐在自己搬家带来的塑料凳上,不停地用热水冲刷身体,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后悔晚上洗澡了。
也许是水温的刺激,小油条又开始动来动去,很是活泼。他低头,恰好看见右腹部的肚皮动了一下,笑着伸手摸上去轻轻安抚,小声说起悄悄话:“爸爸马上洗好了,等进被窝你再蹦,听话。”结果小油条动得更欢了,像条灵活的鱼儿在爸爸肚子里来回划水。
真是越大越调皮。赵小宽举起花洒仰头冲洗脖子上的碎发渣,继续摸着肚子跟孩子互动:“一会儿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掌心感受到胎动,小油条似乎在回应说“好”,他低笑出声。
“想听啊?这么小就爱听故事,那以后爸爸天天给你讲。”
赵小宽怕冻感冒了,哄完小油条便关掉花洒撑着墙壁站起来,随后单手抓紧毛巾架站稳,拿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急忙套上秋衣。孕早期反应太大导致他瘦了一大圈,秋衣比去年宽松,就是肚子那儿稍微有点绷。他坐回凳子上,费了好些工夫才把内裤和秋裤也穿上,可算暖和了点。
裹紧棉衣,他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盆子里撒上洗衣粉,打算留着明天洗,就洗了个内裤。
后院有房东老大爷自己搭的晾衣架,赵小宽怕冷不想出去,内裤晾卫生间又不合适,只能带回屋,拿衣架晾好挂门把手上凑合一晚。
钻进被窝,他冷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直到双脚贴上热乎乎的暖水袋,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摸着肚子说:“这天冻死了,爸爸先暖会儿啊。”
“小仓鼠的名字叫豆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豆豆一直住在小镇里,它感到十分厌烦,于是做了一个搬家的决定,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它转念一想,”赵小宽模仿豆豆此时该有的情绪和口吻,微微皱眉道,“哦,搬家是多么麻烦的事啊!家里零碎的东西太多了!总不能全部搬走吧?带不走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小油条,你晓得该怎么办不?”
赵小宽问完自己都笑了,这么点大的孩子都没发育好,哪里听得懂大人说话。肚子里没了动静,小油条好像睡着了,他没有结束,继续盯着手机屏幕,娓娓动听地给小油条讲着胎教故事,声音低缓而温柔。
每晚的“亲子互动”是赵小宽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哪怕得不到回应,他依然坚持陪小油条聊天。有时讲胎教故事或是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有时放点助眠的胎教音乐,偶尔也会说起自己在鞋厂打工的那两年。
他专挑好的说,不提过去那些不好的,包括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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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天,周政回到家已是深夜,二楼左边那间书房亮着灯,门没关,空气中飘着淡淡烟味。走过去一看,弟弟果然又恢复老样子,站在画架前抽烟。他敲了敲门,走进去说:“少抽点。”
“心烦。”周梁吸了口烟,陷入沉默。
感情的问题局外人没办法插手,周政自然帮不了太多,弟弟这爱玩的性子,多半没认真用心。下班回来还有操不完的心,他无奈松开领带,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休息,开口道:“今天干了什么,说说。”
“他不肯去医院。”
“然后呢?”
“一直让我走,”周梁烦躁地说,“日子过成那样还不肯收我的钱,说我可怜他,不稀罕。”
三言两语,周政已经明白事情全经过,对弟弟的行为是相当服气。他直白道:“从行为上来看,你确实在可怜他。”
“……”连哥哥都这么说,周梁不爽地反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他妈能怎么办?绑他去医院?你跟我说什么尊重,保持距离,我真的忍不了了!”
“那你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