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可以和我说说。”
他将怀里的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抱得更舒服一些。又刻意没有让她正脸朝着自己,他估摸着她应该不太想正视他太过认真严肃地聊。
随她吧,他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
面对?她,好像总是如此。
他替她整理?好了有些乱飞的发丝,又替她将露在?睡裙外的双腿盖上?被子。
“或者,你要是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可以早点休息。”
听了他的话,丛一那些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情绪又开始泛滥。
他不这?么体量安慰她还好,越这?样,她越难过。
她别?开头,让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抱着他的脖子,思量再三,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最终,她还是决定告诉他。
告诉他那些在?她看来,狼狈又羞耻的伤痛。
同时也告诉她,她现在?有点需要他。
第45章 短兵 “好疼呀,你帮我吹吹。”……
眼泪从?模糊视线, 再到逐渐被空气风干。
丛一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抱着文时以的手,靠在他怀里,是她少有?的能感受到安全的时刻。
在文时以的帮助下, 她渐渐恢复了平稳的呼吸,情?绪也变得不再过分激动。
只不过她还是不肯抬起?头,不愿意直视着他。
因为或许看向他, 触及到他的眸光,有?些?话就讲不出来了。
十几年过去了,除了Vinay,她甚至都没对父母讲过。
今天, 她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文时以。
她的丈夫,这个未来极大可能会?和她相伴一生的男人。
“你想听吗?”她抽了下鼻息,话音还有?点乱颤。
“你愿意说的话, 我便愿意听。”文时以见她逐渐平稳下来, 松了口?气,手始终轻抚着她的发丝,“但你答应我,别激动,尝试着把你的情?绪和事情?本身分离, 慢慢来。”
听到了他的回应, 丛一放掉了最后?一丝顾虑, 将脸颊贴在他肩头,合上?眼,企图通过这样做,克制住她有?可能在叙述过程中会?失控的眼泪。
无论再回忆多少次,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能准确地想起?那一晚的所有?细节。
碎裂的玻璃, 蜿蜒的血液,惨兮兮的小熊。
那幢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城堡,那个宽敞明亮于她而?言却是地狱的房间。
她把这些?,把一切的一切,都讲给他。
文时以任由她靠着,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把这些?都亲口?告诉他时,那种复杂的心情?还是一瞬间填满了心脏。
他花了好久,才?消化掉了这么大信息量的话。
他皱了下眉,将她抱得更紧。
“现在,那个人在哪?”他强压着怒气,追问到底。
“已经......已经死在牢里了。”她失落地回答。
人已死,好像生前?这些?罪孽也随之付诸一炬。
活着的人能对他所做的追究也只能停止。
可惜,她被这沉重的罪孽折磨了这么多年,始终走不去。
虽然最后?那人也没有?得手,但就如同从?床上?滚下来,玻璃渣跪进膝盖皮肉里一样,哪怕表面愈合,细细密密的疤痕还在,痛苦长存。
她被甩过的巴掌,被扯破的衣裙,深刻地烙印在她童年的记忆深处。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被淡化,而?是风干成永恒的印记。
其实,她也时常怪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脆弱,明明可以选择渐渐遗忘的事,她却偏偏记得清楚,折磨自己,也折磨着身边的人。
也是从?丛家?风雨飘摇那一年起?,她落下了心理阴影。
她第一明白?了丛家?长女这个身份的意义,第一次明白?百年基业,几代人的荣光想要坚守下来到底有?难。知道了她的责任,知道了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的担当和身不由己。
同时,她也陷入了极度惶恐中,因为哪怕是像丛家?这样的巨富老钱,也随时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风险。这就是现实,每一个百年繁盛的家?族,都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断累积和倾尽心血,容不得一点闪失。
所以为了这些?,她努力做到事事优秀,从?成年开始就逐步接手宣瑞的大小事宜,尽可能地做好一切。
港岛上?都称赞她是最优秀的家?族继承人,她拼尽全力事事出色,不断丰满着自己的羽翼,哪怕终日都活在惶惶不安的恐惧里,也从?来不低头。
直到她遇到了Vinay,他是第一个不会?算计她,没有?目的接近她的男人。与他相爱,让她的恐惧和不安有?所缓解,她开始有?了本质上?的好转,开始逐渐能够从?压力责任与自我价值欲望间得到平衡和自洽。
那些?年,哪怕伦敦和爱丁堡总是终年阴雨,但她心里始终遍布着暖阳。
她以为,她的人生就要有?新的转变了,可惜一切戛然而?止在毕业的那年夏。
与挚爱分开,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再努力,也终究无法?幸福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