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是一码事,被算计是另外一码事,他再有钱,打拼十年也比不过打拼了一辈子的父亲,谁会嫌钱多烫手。父亲原本的打算,是把五成给予逸辞,四成给予我和母亲,一成给予二太太,结果现在因为你一番话全部推翻。”
他说完在我身后发出一阵声响,似乎站了起来,他脚步极轻朝我走来,在我旁边顿住,我余光瞥到他脸上非常开心的笑容,“其实谁都没有发现三太太才是最聪明的人,不显山不露水,已经决胜大局。”
我抿唇不语,的确瞒不过穆津霖,他是比周逸辞更早发现我隐藏心机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纯良外表欺瞒的人。
我偏头注视穆津霖,和他四目相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基数少了很多,但至少你和大太太得到的总数超过了周逸辞,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穆津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滞,“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我看着自己弯曲的手指,“我不想让他被金钱荼毒太深。这种例子我见了很多,当一个人不断累积资本,他就会抛弃人的本性成为一只疯魔,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走上这样一条路。他已经拥有很多,这份底气让他野心不断膨胀,收一收不是坏事。”
“仅仅是这样。”
他挑了挑眉梢,显然不相信,但他一时半会也猜不透我到底在筹划什么,何况这份遗嘱对他利大于弊,他没因此吃亏。
我回答他就是这样,他没有再说什么。
遗嘱风波过去后,金律师始终没有出现,对外宣称去国外参加一个国际律师圈的研讨会,这份遗嘱协议就握在他手中。
我猜测穆锡海为了防止穆津霖与周逸辞对金律师威逼下手,才特意找了这个借口将他送出漩涡中心躲避,直到公证生效为止。
因为这笔财产的缘故,大太太对我非常疏远冷淡,在她认知里我是比齐良莠更加阴险歹毒的女人,她只是在背后搞动作,杀伤力不算大,可我竟然直接插手穆锡海的遗嘱,将整个家族都搅得天翻地覆,而更不可思议是穆锡海还真的会听从,这样天大的胆子做出什么都有可能,她对我自然忌惮又防备。
沈碧成那边我安排了九儿每天为她送饭换药,九儿通过那次天台事件成为了我的心腹,她很聪明,知道该跟谁才能吃香喝辣,虽然我没有分到任何资产,但她也瞧出我的智慧和手段,明白这事远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所以悄无声息对我表达了跟从的意愿,我正好缺人手,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聪明姑娘的示好。
岚姐几天后约了我一次,在南风港一家西餐厅,她说没什么事,就是自己一个人呆腻歪了。
我也正好闲得发慌,于是甩开紧跟不放的佣人和司机,走最热闹的步行街到店里和她见面。岚姐看上去又滋润不少,耳朵上挂着新买的翡翠宝石玉环,手上戴了三个戒指,我进门时她正吃沙拉,澄净的橱窗折射出阳春三月的暖光,把她笼罩得格外温暖柔和,我将包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她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问我,“身体还好吗。”
我说挺好的,我招手叫来侍者,让他给我按照岚姐的食物再重新上一份,侍者离开去准备,我摸了摸肚子,“等到三个月羊水刺穿就可以做鉴定了对吗?”
岚姐说有这个项目,不过对母体非常痛苦,她特奇怪问我提这个干什么,我犹豫了两秒最终也没把实情告诉她,我随便扯了个谎说替原先一姐妹儿问问,她打算挺肚子逼宫。
岚姐一听逼宫,她立刻笑出来,“逼宫可不是三儿异想天开就能成的,干这事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有几个真逼成的啊,孩子谁不会怀,天底下不会生孩子的那是女人吗?逼宫的下场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因为不识抬举把男人搞急了,直接夹铺盖卷滚蛋。男人想给说法用不着女人上窜下跳,不想给就是没戏,玩儿呢,闹大了只能把情分兜没,什么都剩不下。”
我打趣她说岚姐老江湖了,最懂男人心。
“当时我就想啊,我现在男人要是不娶我,我也不干这行了,开个课程班,科目就叫我知男人心,教入行的妹妹学勾搭之术,省得走弯路。一个人一学期收两万不多吧?学有所成当了情人一年不知道多少个两万,靠这个我也能吃饭。”
我拿纸巾把餐具都擦拭了一遍,“岚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毕生心血如果传授出去,情人江湖势必掀起血雨腥风。能抵挡得住岚姐吸阳**的男人,三十年以内是生不出来了。”
“别捧我,你那两个继子,就不是一般女人能搞定的。”
我舔了舔嘴唇,“穆津霖确实难,他太阴了。能把他吃到肚里,除非比他还阴。”
“周逸辞也不容易啊。他开场所,江北里多少美女,你就走廊上一站,你数得过来吗?他愣没碰过,换一般老板,自己场所玩儿玩儿很正常,傅惊晟和万芳还不清不楚呢,一个男人这么年轻就能有所成就,不光是苍天赏饭吃,他得够狠,先对自己狠才能对别人狠。”
侍者把食物上来后,我有点饿了,拿着刀叉闷头吃,岚姐有一搭无一搭和我聊她老公,他们感情似乎很好,岚姐提起那个年长她二十岁的男人语气非常温柔,是她在这圈子里混半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柔。
女人流露出的真幸福是装不出来的,连每个毛孔都滋润。
岚姐端着杯子往对面街道看,她本是不经意,可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表情怔了怔,伸手在玻璃上涂抹,将雾气抹掉看得更清楚后,她叫我,“程欢,对面那男的你看是周逸辞吗。”
我听到周逸辞的名字,立刻放下刀叉顺她手指的方向看,果然是他,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男子,那名男子手持文件夹,和他一起进入对面的茶楼,而靠近橱窗位置坐着等待的女人正是白玮倾。
我看到这一幕隐约明白了什么,我从皮夹内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抓着包往外跑,“岚姐今天我请客,改日我约你!”
我一边抚着小腹一边朝对面街道冲,这边紧挨着步行街,没什么车辆经过,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正好遮挡我。
我推门沿着边缘进入茶楼,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桌位上,让一株非常高大的绿色植物挡住我半副暴露在过道的身体,我小声跟服务生说要一壶红枣茶和两盘点心,他点头去准备,我随手抓起一本杂志看,透过书页缝隙瞧见白玮倾给周逸辞倒了一杯茶,她语气非常自然恬淡说,“发现我今天穿了很艳丽的红色吗。”
周逸辞背对我,他接过那杯茶喝了口,“发现了。”
他喝完晃了晃杯底,“今天心情很好是吗。”
白玮倾托腮迎着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其实真到了这一步,发现也没那么哀伤,早日解脱对你对我都好,我已经缠了你这么久,还是我自己有错在先,的确没有借口再拖延下去。为了纪念这个恢复自由的日子,也为了祭奠我们七年的婚姻和青春,穿红色送一送彼此。”
第九十八章 只有她[xuri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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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辞笑着嗯了声,“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说完扫了一眼白玮倾,她今天非常明艳动人,大约是这几天想通了,所以吃得好睡得好,并没再自暴自弃忧伤难抑,她脸蛋红润了许多,也长出一点肉,薄薄的红唇漆黑的眼睛,我才发现她其实很清秀,只是我见过的美艳女人太多,她显得不那么突兀而已,所以我一直忽略了属于她独特的美。
她很适合艳色,尤其这种醒目的大红,穿在她身上颇为闪耀,显得她气色好看。
但她应该不经常穿,所以周逸辞也有些惊讶,“很漂亮。”
白玮倾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结婚七年才发现我很漂亮吗。”
周逸辞思付了几秒,“也不算,但我不怎么关注女人的样貌,这些都很表象,不足以成为我评估价值的内容。”
白玮倾脸色僵了僵,她有些感叹说,“我们这段婚姻,有很大利益存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很奇怪自己不能生育不够体贴,有大小姐脾气还非常娇纵,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包容。你知道吗,连佣人都说姑爷很辛苦,劝诫我学着泡茶煲汤和按摩,至少尽一尽妻子的责任,那几年不管你多忙碌多疲惫,都不会对我的啰嗦和任性厌烦,而很多人都说你脾气很糟糕,可我从没经历过,我也以为你是爱我。”
白玮倾说完略带自嘲笑出来,“我父亲很自私,为了能够攀附更好的家族,不惜将女儿出卖,他知道我不爱你,可他还是选择牺牲我的幸福成全家族利益,结果呢,逸辞,也许只有你能够自私到这个程度,还可以利用自己极致的聪慧化险为夷,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城府和才智。”
她微笑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可我也有点不甘心,不甘心驱使着我不愿放手,这份不甘心不是我贪婪和计较,而是觉得很不公平。你知道我和方棋的事吗。”
周逸辞将杯内的茶水一口气全部喝光,他似乎渴急了,垂着眼眸舔了下嘴唇,“之前有耳闻,后来派人着手调查了一下,大致了解。”
白玮倾勾住面前茶壶的提手,为周逸辞重新蓄满一杯,她看着从壶嘴缓慢流出的茶水,那颜色非常黯淡,就像浑浊的眼泪,里头夹在着一丝细小的茶叶沫,在琉璃瓷杯中一点点拂动散开,“我很爱他,也许这份爱情很坏,不值得被祝福和接受,我为了自私的爱他,伤害了你,也破碎了一段婚姻。但我真的为此奋不顾身过,从前年年底到被你发现之前那段时间,是我压力最大的时候,我三天两头咳得呕血,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想反正也活不久,为什么不让自己毫无遗憾的走。”
白玮倾将茶壶重新放下,她注视着沉默的周逸辞说,“我相信爱情是因为他,我麻木扭曲也是因为他,而我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最终没有逃过被抛弃下场也是因为他,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这个名字给我带来的一切跌宕。”
周逸辞不太想继续这些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的话题,他抿唇清了清嗓子,“都过去了。”
“过不去,所有人都可以说是我毁掉自己,但我知道更是他毁掉了我。如果不是方棋的存在,逸辞,我也会为你发疯,这世上没有女人在接触你之后可以控制自己不陷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