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1 / 1)

看来,这回明华章是?真的气狠了,要不然但?凡他能呼吸,就不会用这么失仪的词。

明老夫人被明华章当?众顶撞,气得脸都?青了。明三夫人握着帕子,幽幽道?:“二郎君,你这话可冤枉老夫人了。老夫人这是?心疼二娘,哪个好姑娘家成日和尸体打交道??”

明华章眸光冰冷,如出鞘的寒刃,居高临下看向明三夫人:“她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姑娘,她想待在内宅绣花就绣花,想出门破案就破案,不该被任何人指点。她心怀正义,为?民伸冤,乃是?一等一的善事,三婶母凭什么如此说她?”

明三夫人被驳得没脸,笑了下,道?:“不过一家人闲话,二郎怎么上纲上线的?”

明华章对?着明华裳总是?温柔细心,然而面对?其他人时?,他收敛了笑意,眉眼才显出原本?的冰冷锋锐。

他负手?立于?阶上,色若冰雪,容光凛然,声音和他的容貌一样,冷清得刺人:“我这个人说话直,不像裳裳一样处处为?别人着想,时?时?给亲人留面子,有些话若不中听,劳烦各位担待一二。裳裳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糊涂的人,很多事她心里清楚,只是?不想让父亲难做,所以从来不说罢了。她不怕鬼神,也不怕恶人,她只是?太善良了,总能先人一步体察到别人的痛苦。若祖母觉得这叫惯坏,那就是?吧,以后她若想继续破案就继续,若她不想了就回家,我惯着她一辈子,不劳烦诸位出一米一粟,所以以后无论她做什么,请几位不要再来指点她。祖母、二婶、三婶,你们若没有其他事,便请离开吧,郎中说了,裳裳需要静养。”

二房、三房今日过来探病,除了做样子,不乏有幸灾乐祸的心思?,没想到却?被一个十七岁的晚辈数落了一顿。明三夫人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道?:“二郎这话好没道?理,长安那么多娘子,我们为?什么不说别人,偏偏来说她,还不是?为?了她好?”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为?她好’,你们留在这里,才是?对?她不好。”明华章脸上没什么笑模样,声音清亮冷彻,“请出去。”

江陵最开始还想着要不要说些圆场话,等到后面就默默束起手?,听明华章骂人。

明华章真不愧是?敢当?面呛顶头上司的勇士,任你是?谁,只要惹到他了,他一点面子都?不会留。

江陵看得津津有味,听听,明华章甚至用了“请”,多么温润守礼,多么谦谦君子。

恐怕也只有明华裳觉得他温柔又体贴吧。

明老夫人何时?受过这种气,怒冲冲看向镇国公,然而镇国公远远站在一边问丫鬟话,仿佛没听到明华章的不孝之语。明老夫人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亲娘再亲也比不过自己儿女,终究人家才是?一家人。明老夫人连道?两声“好”,气得拂袖而走。

明华章连明老夫人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二房、三房呢?明二夫人、明三夫人闹了个没脸,像老鼠一样悻悻走了。

院里霎间空了一大半,江陵呼了口气,觉得连空气都?变干净了。这时?,明华章看向谢济川、任遥、江陵三人,道?:“你们不是?人吗?也出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陵:“……”

你看,果然连路过的狗也要踢一脚。

脚步声陆续响起,所剩不多的人也被赶出去了,小院里重归寂静。没一会,细微的推门声响起,余晖洒金,帷幔如烟,明华章穿过屏风,掀开床前软烟罗纱,像惊动一室金粉,灿灿金辉环绕在他身边。

他垂眸看着明华裳,她侧身躺在锦褥里,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沉睡。明华章轻轻叹了一声,俯身,替她拉高被褥。

“裳裳,我出去一会。你安心睡吧,想睡多久睡多久,我会一直在。”

陪伴

明华章把闲人都赶出明华裳的院子, 吩咐丫鬟好生?照顾她后,就出来看招财的尸体。虽然仵作已经验过尸,但没亲眼见到, 明华章不放心。

于是, 谢济川前脚被?赶出门?, 后脚就被拉去看尸体。谢济川走在路上,凉幽幽道:“你对我便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怎么?, 现?在不嫌我吵了?”

明华章淡淡道:“要不是仵作验尸的时候只有?你在, 你以为我需要你吗?别废话了, 走快点,看完尸体我要赶紧回去, 万一她醒来找不到我,会害怕的。”

谢济川冷笑一声?, 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江陵和任遥的任务是协助京兆府抓人, 如今凶手已经找到, 审问判决不需要他们操心, 两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跟过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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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见他们几个小辈都?要去,他作为长辈,自然没有?躲在孩子身后的道理, 便一起跟来了。

安置招财尸体的是明华章的亲信, 动作十分麻利,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收拾出一间空院落。几人刚进门?, 便感受到一股阴寒扑面而来。

谢济川和明华章虽然相互看不顺眼, 但动作一点都?不含糊。两人几乎同?时掀衣上阶,动作行云流水, 赏心悦目。任遥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踌躇。

她不怕强敌恶棍,却怕死人,但她若表现?出害怕,仿佛不如男人一样。任遥正为难时,身后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江陵抱住任遥,叽里哇啦嚷嚷:“我怕死人,我不敢进。”

任遥冷着脸推他,江陵死活不松手,像只大型牛皮糖一样黏在任遥身上。任遥甩不开,嫌弃道:“瞧你这德行,真?给羽林军丢人。行了,站好,我在外面陪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陵这才?嬉皮笑脸站正,任遥嘴上嫌弃,其实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镇国公跟在最后,不动声?色扫了江陵一眼。同?为男人,他对江陵那些心思了如指掌,他只是意外,外人嘴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江安侯世子,居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看出来自己心仪的女子害怕,却没有?借机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而是把由头揽到自己身上,巧妙地?替她解围。这份心思,可比大包大揽站出来说保护她,要难得多了。

要么?是他天性善良敏感,要么?就是他足够爱那个女子。

镇国公感慨过后,便毫不犹豫往屋里走。他多活了半辈子,总不至于还?没几个孩子胆子大。镇国公自认大风大浪都?见过,何惧区区一具尸体,但进去后,当他看到原本熟悉的人躺在冰床上,脸色灰青,浑身是血,关节不正常地?蜷曲着,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镇国公没法想?象,这些伤口,原本是冲着明华裳的。

明华章已经戴好了手套,俯身翻看招财的眼睑。四周冰块散出一阵浅薄的寒雾,明华章脸笼罩在其中,平静淡漠,有?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性。

镇国公见过孝顺的、勤奋的、温厚守礼的明华章,却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一时都?有?些愣怔。明华章余光注意到镇国公表情?不适,温声?道:“父亲,为了保存尸体,验尸时不能?留太多人,劳烦父亲出去等?。”

镇国公刚刚才?感慨过江陵会给人找台阶,如今被?递台阶的对象就变成?他自己,心里着实五味杂陈。他叹了口气,没有?死要面子,顺势出去了。

一推门?,灿若洒金的余晖扑面而来,恍如另一个世界。江陵和任遥正站在廊上说话,他们看到镇国公出来,没有?追问怎么?了,笑着向镇国公问好:“镇国公。”

镇国公有?些尴尬,自嘲道:“不服老不行,半只脚入土的人了,还?没有?两个孩子胆子大。”

江陵听到,大咧咧说:“镇国公这话言重了,正常人看到尸体都?会害怕,明华章和谢济川那两个才?不正常。”

镇国公突然对明华章任职的地?方生?出些许好奇,问:“京兆府经常面对这些吗?”

“我们平常在北衙训练,不清楚京兆府的事,但我每次见明华章,都?有?尸体。”江陵叹道,“谢济川看着就一肚子坏水,他不怕尸体不奇怪,反而是明华章,看起来斯文稳重,其实胆子极大,什么?刺激喜欢什么?。这次的尸体算好的了,上次凉亭爆炸的时候,人被?炸得血肉横飞,地?上、树上都?是烧焦的皮肉,连办案三十多年?的老捕快都?看吐了,明华章却第一个进去,没事人一样把尸块拼凑好了。哦对还?有?明华裳,他们俩可真?不愧是兄妹,明华裳有?些时候比明华章还?猛,一个人待在死人刚躺过的地?方,一直盯一直盯,我看着都?瘆得慌……”

任遥轻轻撞了江陵一下,示意他注意言辞:“死者为大,你少说两句。要不是我们疏忽,招财也不至于死。是我们对不住二娘,害她病倒,请镇国公恕罪。”

镇国公摆手,说:“这不是你们的错,华章说得对,该死的是那个疯子,二娘、招财都?是受害者。”

说到这里,镇国公突然意识到,他光是看到尸体就心悸得待不住,明华章和招财更熟悉,他面对相熟的脸,还?不得不细看招财是怎么?死的,心里岂不是更难受?

昨夜明华裳被?送回来后,镇国公所有?心神都?在明华裳身上,再没空注意其他。好像只是一转眼,明华章理所应当地?回来了,他照顾生?病的妹妹,安排招财的后事,处理亲人的情?绪,一切自然的仿佛天生?就当如此。

可是,那个站在所有?人前面,熟练地?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少年?,今年?才?十七岁。一天前,他才?刚刚失去了两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