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剧痛之下,少年的眼眶里,生理性盐水被一轮轮无尽的痛苦逼地生生夺眶而出。

十年的冷漠与忽视,他不过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委屈与不满,为何会换来大哥这般狠心的虐打?

“跪好了!”江湛踹上他的腰际。

江舟被踹的前倒,握拳撑住地板。

为什么大哥会这样对他?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原因不是么,即便十年过去,是他不愿回想,那场无法挽回的因果,破碎的噩梦全都是因他而起。

从母亲选择护住他的那一刻开始,只要他活着,就是一根扎在父亲与兄长心中的刺。

“…哥,你打死我吧。”

“呵!你以为我不敢?!”

狠厉地再落一仗,少年嘴里的皮肉已经咬破,他不再报数,汗湿的黑发贴在脸颊,他撑起身子,挺直血糊的脊背。

“就像爸那样,哥也打死我一次。…我把两条命都赔给妈,从今往后,我可以不再姓江,我再也不欠谁的了…。”

屋檐上落燕惊起。

祠堂的门被从里面打开,门外等着的易谦和季秋寒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然而江舟被抽的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模样让他们根本不知该怎么搀扶,魏微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正当大家好不容易把江舟的伤势稳住之后,

突然发现,江湛不见了。

后山的桃园,不管多少年,都是江宅最温柔的禁地。一片桃林茂盛灿烂,江湛不准下人插手,亲自打理,他一个人,总在花开的时候去,很少在结桃的时候去。

时光随着寂静的夜,仿佛回到江湛记忆里最温柔的那些年。

“顾曼曼女士,如果你还想让你的亲生儿子活命的话,麻烦请从树上下来。”

少年语气嫌烦,但目光一刻不离树上的女人。

“你小点声,我就摘几个…”桃树不高,这棵更是枝干粗壮,女人一边专注地勾着桃子,一边问:“你姐呢?”

“爸嫌烦,送外公那了。”

“哦,那你弟呢?”

“爸嫌烦,送爷爷那了。”

女人听到,似乎不觉得太意外。她灵动的杏眼盯住了那一颗最大最嫩最香甜的蜜桃,一把拧下,她朝树下的少年扔过去:“呐,这个大桃子是奖励给在家陪我的小湛儿的!”

“切…如果可以,爸估计巴不得也把我送走。”

少年接桃的胳膊抬的别扭,哪怕只迟缓一丝,也划在顾曼曼眼里。盛夏天气炎热,可少年却穿着长衣长裤,不用想也知道在遮掩什么。

“小湛儿!”她去捏少年的脸。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女人松开手,看少年疼地揉腮帮子,笑眯眯地在他头顶揉两把:“走,回去了,带你淘这么长时间,一会你爸给你布置的训练完不成了。”

“你想摘就摘,那点量一会就完了。”

“哎呦,江大少爷现在口气大的很啊,不是被你爸抽的哇哇叫的时候了。”

“……不要胡说!”

“好了好了,我儿子最厉害行了吧,以后比他爹还厉害!走了。”

江湛坐在桃园里,鼻息间依然是桃子香气,香甜,可吸进肺里,却是一片苦涩充溢酸胀。

十年前的除夕,一场意外,母亲替江舟挡下了致命一枪,那个女人最后没能等到来年的一场盛夏。

病床旁,医生垂首,父亲满目暴戾,拔枪开火,尖叫声中,冲出的子弹直接没入小儿子的胸膛。

弟弟应声倒下,长姐失声尖叫。

可少年的江湛谁也没管,他上前,捂住了女人的耳朵,温柔地,颤抖着,尽管此刻的女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听不见什么了。

父亲叫他滚开,可病床上的女人却紧紧攥着他的手。

“小湛儿,”

她伸手,却没捏上。

“…帮我照顾好你父亲,不要怪…小舟。”

第30章 唯她不可重来(修)

季秋寒见过江湛很多样子,嬉笑怒骂,多半是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散漫与危险。可却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满身的无力与落寞。

长椅上,季秋寒坐下,无星无月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浓郁的黑色。江湛垂着的头抬了抬,看见是他,冰凉的眼睛柔动一丝。

他脱下外套。“…夜里凉,穿上。”

季秋寒一摊手,“知道你会说这个,我拿了毛毯。”他给江湛披上,手下的外套早已在黄昏到夜色的更流中凉透了。

“总是教训别人,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照顾,嗯?”

江湛伸手去掏情人裤兜里的烟盒,似乎想抽一支再说话,季秋寒低头见脚边扔了一地的烟屁股还有揉扁的烟盒,这是抽了多少?刚想出声阻止,却发现江湛犹豫了两下,又把那支烟插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