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沙哑,如风沙中滚过,江湛忽而听到季秋寒在叫他的名字,安抚在他脊背的手一顿。

季秋寒的眼角湿润,他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梦中待了多久,他的指尖夹着传感器,抱住了江湛宽阔的脊背。

“...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

江湛完全愣住了,之后是巨大的难以抑制的惊喜和喜悦:“你说什么?!乖,你再说一次。”

季秋寒沙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给江湛听,这是近三个月来,他唯一清醒时说出的话。

虚弱无力的身体完全靠营养针维持,记忆却好像恍然回到了某夜似曾相识的大雨。

他被一层红色在公路上逼的失控,第一次站在深渊边缘,江湛是踏着夜色而来的神祇,为他拂去雨水,带他回家。

他被江湛一把拥进怀里,男人的神情恍若劫后余生:“秋寒,你是不是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真的要疯了..!宋教授说要靠你自己,我都要去求神拜佛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抱着他的男人因为过于激动而甚至忘记了收敛力道,他被箍的有些疼,而这种疼却在知觉缓慢的身体上,逐渐被一双真实存在又无比安全的双臂拢住,收拢进他的身体。

季秋寒将脸颊贴在江湛颈侧,缓缓说:“江湛...,我梦见了季夏....,”

“...她和念念在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她说她没有怪我...,她说会带念念长大,她说...你们在等我...。”

季秋寒的睫毛颤动,澄亮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睫毛下的阴影滑落:“...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我以为我活着的意义是找到出真相...,抓住凶手,可到头来,我和赵永林一样,都是该下地狱的人...,”

仇恨和执念,似乎如今在血淋淋的真相前都化作了一把插.进他胸膛的利刃,它是痛苦和悔恨铸造,成为无法言说的刺。

季秋寒的痛苦和无助让江湛满目心疼,他拍着他脆弱的脊背:“...我的宝贝,季夏没有责怪你,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你的脑海中保护你。如果季夏还在,她一定希望你会好好活着,平安、快乐,被人疼爱着。”

他抵在肩头江湛啜泣,哭声从隐忍而越发失控,压抑快要崩溃的情绪终于在男人的肩膀找到了宣泄口:“江湛,我真的很想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懦弱,我自私,我疯了…,可我没有选择。我不配拥有所有人的爱...,她们回不来了,我把一切都毁了,我应该接受惩罚,永远受到惩罚...”

“你的惩罚我替你受了,我手上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江湛抬起身,抚掉季秋寒脸上哭花的泪水,在脆弱湿润的皮肤上虔诚的吻过:“....还记不记很久之前我跟你说过…,你是我的天使。现在是,未来也是。”

病床边,季秋寒的眼眶、鼻尖、脸颊都是一片红色,眼底尽是绝望的水光,像溺水的鹿。

而江湛的眼眸是浅琥珀色,逆着光的角度,仿佛融化了三年前那天午后细碎的金色,被拒绝的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一把拉住他:“为什么不行?或许是上天知道像我这样的,身边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那时江湛是至纯的黑色,他是至纯的白色,他们游走在决然不同的边界,却又越过边界沦陷、相爱。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变成满手鲜血的杀人犯,可在深渊里有季夏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双眼,深渊之外,有江湛一次次将他拉回人间。

他一路深陷泥潭、踽踽前行,又何其幸运,所遇所爱,一直被人疼爱着保护着。

季秋寒睁开泪水莹湿的眼睫,吻在江湛的唇,床头洁白馥郁的百合花缀着晶莹露水,仿佛是在紫色花瓣飘落下的林道间中远去的少女。

他的世界在深渊中焚毁、在废墟上重构,一切化为灰烬,可花在种子也这在里埋下,将会重新长出一片净土。

而在浓浓迷雾尽处,站着那些始终为你明着一盏灯火的人,他们抹去你身上的血、眼底的泪,为你引归途的路。

《江火欲燃山》 by 过年烤年糕

福利番外

要命的罚单(上)

春节刚过,清晨,今年A的气温比往年都要冷一些,少见的下了雪,新闻上正在播报不少市民上街看雪的采访。

江湛从楼下下来。

餐厅里,江季已经穿着蓝白相间、裁剪精致的贵族小校服,坐在椅子上乖乖的喝牛奶了,而他旁边坐着的,是这两年一直常驻在欧洲的易谦。

“怎么突然回来了?”

“哥。”易谦站起来。

江季奶声奶气的控诉道:“二叔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二叔没拿钥匙,要跟我挤一张床....!”

“..咳、咳....”易谦连忙去捂江季的嘴:“那是二叔想你了!院子里那辆小汽车是谁给你买的?小没良心的。”

江季嫌弃的唔唔两声:“二似窝嘴里还有油奶呢...!”

易谦掌心里都是稀稀的牛奶,忙放开小鬼头,在餐巾上擦两下。不怪他连夜从伦敦赶回来,任谁曾被路德维西威胁过再有一张超速罚单就.....,现在又撞在枪口上都会马不停蹄的逃命吧!!

江湛坐下:“公司的事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哥,我就回来两天,我....,我有个同学结婚。”

易谦到底不擅长在江湛的面前说谎,虽然这点小谎他明知道不会被识破,但他说每说一个字都已经觉得心跳加速,身后开始反射性地隐隐作痛了。

没错,他只需要悄悄回来两天,路德维西怎么也不会为了几张罚单就从伦敦追他到A市来的...

几张无伤大雅的小罚单而已....

对吧....?

江湛显然也没注意,他嗯了一声,让他坐下:“吃饭吧。”

话说着,季秋寒也下来了。

他看到易谦有些惊讶,毕竟今年春节易谦回来,由于欧洲公司那段时间几个大项目启动,事务繁忙也就待了不到两天就回去了。

易谦只好又十分心虚,且又再次硬着头皮跟季秋寒解释了一遍他匆匆回来是因为他的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老同学要结婚。

偏偏江湛就坐在那里,搞得易谦的心理压力十分大。

“对了,”

江湛放下牛奶,刚想开口,他手里的玻璃杯碰撞餐桌发出声响,正在分神的易谦下意识地吓地一激灵,身体反射性的就跟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站起来:

“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