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月手下干活的下属,又有哪个不铆着他那至高之位,想取而代之呢?
他们不会刻意遮掩,水月也心知肚明,顶多不爽了就打一架,落败那方断个几十上百根骨头,伤养好了还是一切照旧。
封应要是一上来表现得太过热切和顺从,反倒会让对方心生警惕。
水月见他这模样,倒是也收起了之前的焦灼,表情沉肃下来,一对红眼冷冷地望向封应。
他在这三百年里,虽然也为破阵做了不少布局,但到底实力才是在修真界中唯一的仪仗。
如今这样没有法力,没有神识的状态,总是让他处于被动的局面之中,就连联络虞醉归那样的世家废物,也要千万小心,不能让自己暴露当下左支右绌的处境,以防遭到背叛。
因此见到封应破阵而出,水月自然是希望能被这老下属捎带出去的。
正如封应对他的评判,水月确实眼高于顶,因此也不喜弯绕,四周在坠月之下地动山摇,水月握着已成凡铁的本命宝剑,稳稳站在其中,哪怕无法使用术法,都气势十足,慑得人不敢小觑。
他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来此,便是需要本尊的力量。
“那就解开阵法,本尊出来便与你一决胜负,之后我们再联手将这破烂云水界杀个天翻地覆,血祭我们这百年屈辱。”
他嗓音低哑,语调冰冷而嗜血:“把他们的人头垒成登天梯,为我们撬开天门!”
封应轻轻一笑,红唇弯起,笑容与水月如出一辙得邪恶。
杀穿云水界,拿曾经迫害过他们,又或者没有迫害他们却过于弱小的人来血祭他们这三百年的困苦,多诱人的条件啊?
如果他不曾遇到闻千寻,此刻定然想也不想就会应下水月的邀约。
只可惜“变数”一词,从来最让修者断肠。
它可以轻而易举葬送一个人筹谋千万年的道途,也可以让修士的“道”不知不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至少封应早已无心大道,也对复仇、杀戮意兴阑珊了。
但戏还得再演下去。
百年未见面的上下属,彼此的实力一定各有增减,见了面先打一场,分出个高低上下来,再共谋大事,也算是溟州特有的职场文化。
封应道:“一决雌雄之事我们先放到一边,我来寻尊上之前,先去了磐獠那里……”
他露出气恼的表情,道:“那老娘们可太坏了,说是会和我一同对付您,结果转头就把我压在山底下,自个儿跑了,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出来,修为也掉了一截。”
封应的表情又是气愤又是讨好,还带着一丝丝的谄媚。
水月魔尊见了,心立时下明白了封应的言外之意。
当世四大魔尊分别为水月、九厄、磐獠、折衡,几人的修为相差不了一个大境界,但在硬实力上,区别还是很大的。
折衡是他们之间实力最差的那个,修为卡在大乘再难寸进,斗法不行,但处理庶务,谄媚奉承很有一套,早早得投靠了正道。
磐獠的修为比折衡稍强,次于封应,但头脑相对简单,打起架来勇猛无比。
封应与水月的实力基本不相上下,若真以死相搏,封应应当只差水月些许。
介于魔道同盟之间的关系向来穷图匕见,封应若是不想把水月魔尊放出来后,还点头哈腰做人小弟,自然会去先联合磐獠来制衡他。
可惜磐獠虽然是个直性子,却也不是没脑子,偶尔一回也把八百个心眼子的封应给骗了进去。
水月魔尊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笑容,听闻封应吃亏,也十分善良地高兴了起来。
见到水月这副听信了模样,封应的心里也更高兴了,这可真是和乐融融,一团欢喜。
他演得更加卖力,谄媚道:“尊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如今是打不赢您了,可我还想着飞升呢,等我救您出来后,您得陪我去把磐獠杀了,让我解气!”
水月嗤笑道:“你的术法和头脑怕是都被关得生锈了,竟连磐獠也能算计你,蠢货。”
封应笑眯眯地,任由马上就会被自己弄死的人嘲讽。
谁会和将死之人动气呢,水月也就这会儿还能骂骂他了。
水月魔尊见他驯服,眉梢微松,道:“你帮本尊破阵,本尊自会为你做主,磐獠一人难敌我们四手,破阵吧,九厄。”
封应喜出望外:“还是尊上待属下好。”
如此一个虚假的前情已经设置完毕,真要让水月放松警惕,还是欠缺了一点点的火候。
封应虽然一惯性子诡谲,却也不是见人就爱演一段的戏精。
要不是等下他得入阵在禁魔地带里诛杀水月,他作为一个法修,身体还是那副鬼样胜算太低,他也不想演这死出的。
做作死了!
有这闲心还不如同闻千寻撒撒娇,卖卖痴呢,至少千寻骂人可比水月让他舒坦多了。
但为了提高胜率,他只能忍着不耐和水月虚与委蛇。
毕竟渡劫期老祖的身体已炼化到极致,他们就连指甲都比化神期修士的法器坚硬,蔚椋和闻千寻是指望不上这两人帮忙了,那个容子倾只是个元婴法修,就更弱了,他都担心水月打个喷嚏都能把这人震死。
搞死老上峰,还得靠他自己,否则死的就是他了。
因此多布些局,总是没错。
封应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作为收尾,道:“那……尊上立个道心誓言吧?我可不想又被骗了。”
水月“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但封应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也懒得扯皮,便立下道心誓言,发愿只要封应不伤害他,他也不会对封应不利。
当然,不伤害是不可能不伤害的,水月魔尊兴许在发愿时留了手,封应却压根无所谓这点。
他一笑两颗虎牙,在水月防备心最低的时候,抬起手抛出一物,道:“尊上,这玉牌已被我炼上印记,带着它就能出阵,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