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多怀疑一点,多思考一点,好吗?蔚椋,试试看吧。”
蔚椋的眼眶更红了,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到他会失去容子倾,就觉得心里空空的,血液也凝固住了,本就迟钝的思维变得更加滞涩。
不想思考,不想学习,只想和容子倾永远在一起。
他哑着声,倔强道:“我们身上,有道侣契约,你若不在,我不会独活。”
容子倾之前好不容易撑起的坚强被这句话瞬间瓦解。
可哪有什么道侣契约,就连道侣契约,也是虚假的,等蔚椋离开阵法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道侣契约的束缚了。
一年之前,容子倾还想过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和蔚椋解除道侣契约,现在却觉得这玩意儿像是长在了他的肉里,长在了他的心里。
没有这个契约,他就是不完整的,没有归属的灵魂。
可这个东西,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
容子倾的眼睛瞬间湿润,晶莹的液体汇聚成球,要落不落,他抹了下自己的眼眶,软乎乎地骂道:“笨蛋,你这个笨蛋两两……你这个两辈子的傻瓜,笨蛋……”
他一边骂,一边重重抽吸一下,稳定了下情绪,又哑声哄道:“你再想想,你能想明白的。”
“从这里开始吧”他颤抖着唇瓣,压抑住心底的酸楚,给出提示:“你之前好几次用出超越金丹、化神的力量,是为什么?”
蔚椋抿着唇,又沉默了很久,才败阵下来,认命地遵从,道:“好,我想想。”
他瘪着嘴,又道:“要抱抱,边抱边想。”
这稚气的模样弄得容子倾哭笑不得,他抬起身子,扑进了蔚椋的怀里,让两人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
“慢慢想,不急的。”
“嗯。”蔚椋被话语和拥抱抚慰了,双手圈着道侣的腰背,勉强沉入思考。
“我们如今在阵法之中,一切既然不是你我的黄粱一梦,便是阵法的规则融入阵内世界的天道,刻意给予我‘强大’。”
“嗯,对。”容子倾鼓励地拍拍他,又道:“这个阵法内形成的世界十分逼真,几乎算是一个真实的小世界,有自己独立的运转规则。
“它不偏爱阵中的任何生灵,偏偏给你和我方便,这是为什么?”
蔚椋顺着这个思路考量,微微蹙眉,道:“因为你我是阵中唯二真实之人,它无法操控我们,又要迷惑我们。”他心头微微一动:“这是一个幻阵。”
幻阵在修真界中种类和分支繁多,但内核总也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通过阵内的幻境,让入阵者深陷其中,流连忘返,从而达成消耗和杀戮的目的。
容子倾点点头,蔚椋便继续推导:“幻阵与黄粱一梦大同小异,它让我们所求皆得,沉溺美好,阵外的本尊便会被不停消耗,直至死亡。”
蔚椋在阵法里圆满了上辈子的遗憾,容子倾在这个阵法里,也过得无比舒心,甚至蓝星“讨好”他到了让世界变成恐怖剧场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驻留在这场“美梦”里,设下的陷阱。
黄粱一梦的猜测其实也不算太错,在这场梦里如果待得太久,被消耗尽了神魂,那阵中人也就真的死了。
容子倾道:“对,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阵法的类型,你做的很好。”
他轻轻夸了一声,又道:“那接下来,我们把这个阵法的疑点,全都拆分出来,一个都不要漏。
“其实更早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这是幻阵的。”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蔚椋粗心大意,容子倾身在阵中这么长的时间,在没见到阵壁前,也没能揣摩出世界的真相。
但他比起蔚椋有天然的劣势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对修真界中一些细微的不合理之处,会因为带着作者的视角观察,而不太缜密。
他相信蔚椋以后能做的更好。
于是两人一问一答,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以唯二不受“天道”掌控之人的身份,一点一点拆除身边的种种疑点,也推演出世界的真相
这个阵法十分强大,也十分逼真,阵内云水界的一草一木、每个生灵都能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其逼真度已接近一个真正拥有天道的小世界。
幻阵中的云水界没有一味迎合蔚椋和容子倾这两个阵中人的期盼,而是让每个生灵都鲜活地存在着。
每一个与他们交互的对象,若非触及到他们心底的渴望,不然就会按照本来该有的人生轨迹前行。
就好比颜以则的过往,虞醉归与詹乐人的关联,水月魔尊、闻千寻、蔚椋的关系……
这些对容子倾和蔚椋而言无足轻重,甚至有些事件让他们感到烦扰,它们理应不该出现在一场功利性的夺魂美梦里。
而这些称不上美好,也不至于让人厌恶的旁枝末节之所以存在,之所以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阵法内的万事万物,都依照着真实的云水界而运转。
这些事件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布阵者在截取天道的时候,把它们整个拷贝了进来。
因此蔚椋身上的有关水月魔尊的阴谋也多半是真实的,之所以要推导出阵内世界的异常,也是因为这点容子倾需要让蔚椋知道,这样破阵之后,蔚椋才能做出反击。
而阵内蓝星的种种异常,也和阵法内的“规则”或者说“天道”有关。
对于一个幻阵来说,能够将一个接近真实的天道复刻进来,已经是通天之能,如果想要在阵法里演化出真正的三千世界,那绝对不是这个次元里的生命体能做到的事。
因此蔚椋带着容子倾破碎虚空回到的“蓝星”,才是真正的,赤.裸裸的虚假的世界。
这个虚假的蓝星不基于“天道”或者说“规则”而存在,布阵者从未了解过蓝星,自然也不可能拷贝蓝星的天道进他的阵法,因此阵内的蓝星只能依托容子倾和蔚椋的想象生成。
蔚椋那过于贫瘠的想象,和对所有异常无动于衷的性格,便成为阵法搭建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容子倾的思绪是鲜活的,合理的,被他所感知到的蓝星,总是生机勃勃。
而蔚椋不在意这些,哪怕成千上万的木头人站在他的眼前,没有杀气,就不会产生危机,对他而言就无需多投注一瞥。
于是城市和容家人在蔚椋的识海里,就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定格画面,只有容子倾的神识扫过他们时,阵法才会为了达成容子倾心目中“合理”的判定,让这些人依照容子倾的潜意识活动起来。
如果他和蔚椋没能穿回蓝星,阵内的云水界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就连“讨好”他们,也做得合情合理。